季萦见他果然不愿意这桩亲事,又表现的这样丧气,不由有些心疼。
她这个哥哥一向是个风流不羁的性子,受不的半点拘束。自小读书,并不向时下正经读书人一样偏爱孔孟之言,反而爱些野史杂记,不喜八股文章,偏喜欢吟诗作对,弈棋作画。为着这个没少挨宋修远和陈氏的打。
即使有父母的严厉管教,宋子羡直到今年也才勉强中了举。十七岁的举人,这样的成绩放在旁人家,自是欢喜,可在他们家因为有大哥这个珠玉在前,就显得极为普通了。
“四哥,你先别急。其实这件事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这事说到底也只是祖母和母亲私下里的打算,等姑母来了还不定怎样呢。”季萦宽慰道。
“妹妹不是说姑母也想将表妹嫁到京城么?既然如此,哪里还有转圜之地。”宋子羡郁闷道。想他浊世翩翩佳公子,怎么就不能找个两情相悦的女子成婚呢。
季萦心里翻了个白眼,嫌弃道:“四哥,你还真是自信,京里这么多未婚的郎君,难不成姑母会只看上你一个不成?”
宋子羡本人在时下的人看来还真算不上是个佳婿。虽他家世好,但他不是嫡长,只是二房次子,将来分家是要被分出的虽然有才华,但诗词书画终归是小道,若想仕途显赫,经史子集才是正道。再者他那跳脱的性子,说的好听些是性情中人,难听些便是不沉稳没定性。
如此还真说不上姑母能不能看上他了。
宋子羡还算有些自知之名,他讪讪一笑拉着季萦的衣袖道:“好妹妹你再与哥分析分析。”
季萦拂开拉扯她衣袖的手试探道:“四哥,其实你何必避之不及,你迟早都要娶亲,与其日后娶个陌生人,还不如娶个你熟悉的女子。”这个时代表哥表妹成亲的比比皆是,她不明白宋子羡为何这样抗拒。
宋子羡忙摇头:“我的好妹妹,你可绕了你哥我吧。你知道我一向不喜被人管束的,这些年被爹娘管着也就罢了,我可不想以后再多一个人来管我。而且我总想着能找个两情相悦的女子”
原来如此,不是已经心里有人就好。
“其实这件事情说起来也不难,自古姻缘讲究个你情我愿,四哥这事只咱家愿意可不成,得要姑母点了头才行。”季萦神色略有深意的道。
宋子羡听得心里一动:“妹妹的意思是”
季萦示意他稍安勿躁,继续道“我听母亲说过,咱们这位姑母的性子是极要强的,还听说当年大表姐嫁的很不如意,可因着是自小定下的亲事,所以姑母才不得不委曲求全。如今二表姐的亲事姑母必会好生挑一挑的。”
所以二表姐若是个出众的,姑母必不会让她低嫁了。如此宋子羡只要不是特意表现的殷勤,以他的条件,还真很难被看中。
宋子羡听完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好半晌他才反应过来,忙朝季萦谢道:“好妹妹,哥哥承你这份情了。”说完才发现季萦来了这半天连杯茶都没有,他扬声喊道:“白檀,还不快给姑娘上茶。”
屋外一个悦耳女声应了声“是”,不一会儿一个袅娜的身影端着茶盏进来了,正是白檀。季萦打量这个丫头竟比先前的素雪还要出色几分。
“哥哥这里的丫头不仅有才情,还个个都漂亮的紧,赶明儿我也要与娘说说,让她也给我找几个这样的来。”季萦瞥了眼书案的宣纸上透出来的墨迹,挑眉道。
宋子羡心里一跳,忙放下茶碗笑道:“妹妹说笑了,这几个丫头哪比的上妹妹身边的人。”又转移话题道:“我今儿个听丫头们说你院子里一整日都香的很,妹妹在做什么?”
季萦见宋子羡一脸的讨好,便也顺着他说道:“说起这事儿,我还要找四哥帮忙呢。我前儿个想了个法子,想用花瓣蒸些花露出来,如今还差最后一道工序了,需得做个器具才行。只是我如今不好随意出府,只能来找哥哥了。”
说着便将荷包里的图纸取出来给宋子羡。
宋子羡一脸的惊讶:“妹妹,你可别框我,这花露你真的能做出来?”
季萦见他一脸的不信,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从荷包里掏出了个巴掌大小瓷瓶拔了瓶塞给宋子羡瞧。
“哎吆,这还真是。”宋子羡惊叫道。“这方子你从哪儿学的?你知不知道这可是大食的贡品。”
“哪里有什么方子,我是自个琢磨出来的。”季萦淡定道,又将这花露的缺陷和要用的工具与宋子羡说了。
宋子羡听了忙拍着胸脯保证道:“妹妹放心,这东西哥哥定给你弄来。”说完又不好思道:“不过,这香露做好了,妹妹可别忘了给哥哥送上几瓶子。”
季萦大气道:“没问题。”
事情说完了,季萦便要回去了,宋子羡送着季萦出了院子才回转到书房,细细的看季萦给他的图纸,思索着要去哪里找匠人。
京杭运河的一艘大船上,棉雾领着两个小丫头收拾了桌上的碗盘,出了屋子打发了小丫头去厨房,她自己则静静守在门口。
厢房里谢越霖接过妹妹递给他的茶盏微微品了一口,笑道:“妹妹这点茶的功夫是越来越好了。”
谢意尔垂首微微一笑:“哥哥可别笑话我,我这手艺与哥哥相必差远了。”
谢越霖笑笑不再说话。反而是上首的妇人笑道:“我啊始终是喝不惯这样的茶水。”
这妇人正是宋家嫁去苏州的姑奶奶宋毓琴。她自小长在京里,京里的富贵人家虽也会学些像点茶这类的雅艺,但这手艺也仅限于待客用,平日里还是多喝些沸水泡的清茶。只有南边的世族至今还保留着这种带有古意的沏茶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