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这么对你,你还要怎么样,你是不是想看着妈妈被她逼死,你就满意了?你不是也讨厌你姥姥吗,你怎么和她合起伙来对付我!”
江凝说的话,周靳言都没听进去了。
太吵了,也太闹腾了。
等她说完,江广坪进来打了圆场,让周靳言出去睡了。
他裹着被子,把自己更深地埋了进去,闭上眼睛。
太冷了。
这个冬天,冬天再不过去,他就要被雪埋住了。
快点过去吧。
高中最后一个暑假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每天游手好闲的打会游戏出去旅个游也就过去了。
大学就更是了。
刚进华大的第一年其实不算太难,比高三好受多了,至少对何邵祁臻来说。因为都是些基础课,所以其实对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太难的点要复习,每周周末还是照常去北城大学蹭个饭,或者和谢子炀出去下馆子。
祁臻和何邵在一个宿舍,就这件事情,一直让谢子炀非常不放心,不放心一年了。
虽然何邵已经快传遍了整个华大医学院608宿舍说他有男朋友以及他们有个嫂子叫周靳言,在美国大读书那种。
但还是不放心。
“房子找好了吗?”一天祁臻跟他俩下馆子的时候问,“我爹说让我第二年搬出去住,考虑合租么?”
“我看好一套,在跟我爸那边商量。”谢子炀嗦了口粉,“何邵,行吗?”
“那必须的。”何邵竖起一个大拇指,吃着糖醋小排非常开心,“但我不跟你合租。”
“草。”祁臻眼皮子抬了抬,“你俩二人世界吧你俩,周边房子我看了,租个一居其实,并不贵。”
“祁老板你不要说穿我。”何邵再一次笑眯眯地夹走了祁臻看中的一块午餐肉,“你少说几句。”
祁臻心说你个畜生。
不对。
你们两个都是畜生。
“对了,咱们什么时候放暑假。”何邵嚼着午餐肉,突然冷不丁来了一句,“六月初么?”
“六月初我记得,怎么了?”谢子炀想了想,又夹了块豆腐,“北大和华大应该差不多时间吧。”
“差不多,前后脚。”祁臻嚼着面条,“怎么了?”
“哦,我爸问我来着。”何邵含糊了一下,没多说什么。
“哦,行吧。”
过了一阵子考了期末,成绩出来后祁臻和何邵意外的绩点接近满分,可以回家享个清福。这俩人放假当天就收拾行李,各自回家整顿一下,准备踏实过个暑假。
“喂?”祁臻一边端着盘咖喱饭一边接着电话,“何邵干什么?”
“我跟子炀出去吃个烧烤庆祝一下,你来不来!”何邵举着手机开着免提看着谢子炀,边上是嘈杂的叫卖声和“诶你要来的话我就说三个人吃,来不来。”
“来你大爷。”祁臻把盘子放下,喝了口啤酒,“你俩好好吃吧,给我放个假,我一天到晚被你拽着去华大食堂给我累坏了,让你爷爷歇会。”
“去你妈的爷爷。”谢子炀在边上喊,“你少跨辈分叫人祁老板。”
“我不打扰你们两个了,我自己做饭了,你们好好吃。”祁臻一听换人接电话了,咧嘴笑了笑,有点浑,“谢子炀,晚上稍微轻点折腾人。”
他略微勾了勾唇角,语气轻柔,非常体贴。
“需要的话,我可以考虑帮你俩准备点什么。”
然后就在何邵的骂声中果断地挂掉了电话。
祁臻挑了挑眉,把手机放到一边,随意开了个播放软件看视频。这一个学期下来他就没怎么碰过手机,要碰也是因为何邵叫他出去吃饭。
他拿勺子盛了口咖喱,放到嘴里尝了尝,一边嚼一边看着瞟了一眼手机上正播放的视频,画面里男女主在雨中告白,深情相拥。也不知道怎么点的电视剧,一点进去就是这个画面。
上次吃咖喱是什么时候。
好像是周靳言第一次来他家的时候,长安街那个家。
“咳。”胃突然有点不舒服,祁臻捂着肚子想了很久,终于在被酒弄得迟钝的神经里抠出来半点细枝末节的东西,可能是上午考试的时候没来得及好好吃饭,单独喝了一杯冰咖啡的缘故,“何邵这个王八,送早餐都不会买点好的。”
这么一搅和,胃里胀得生疼,刚做出来的咖喱也有点凉,已经不好吃了,连手机屏幕里放着的剧情都跟着变得有点乏味。祁臻硬逼着自己吃了两口就没再吃,从柜子里找了片胃药就着水吞了,把手机屏幕摁掉,关了餐厅的灯。
屋内一片漆黑,只有很浅很浅的星光从窗外透进来,在地上拼凑成被切割开的几何图形。
祁臻把剩下的半杯水放在床头柜上,摸出包烟,借着微弱的夜光在房间里摸到了打火机。他开了窗户,双指夹着烟,吸了一口,过了一会缓缓吐出口烟圈。
不知道是不是神经迟钝导致思考能力丢失的缘故,他在这种情境下突然想起了当年在天台上的一幕。可能是触景生情,这个夜晚太像几年前周靳言来找他的时候,再要么,就是他真的借着酒劲上头让自己完全掉进那个时候的回忆。
眼睛有点涩,祁臻伸手摸了一把,摸到风的余温。
凉的。
那个时候的他意志消沉,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如果不是周靳言那天推开了天台的门,站在后面看着他,他自己都不知道要在那上面继续吹多久的风。
有些事情其实走出来很难,尤其是当这件事情有你的参与,有你的因素的时候。
人并不是很容易释怀的动物,有的时候稍稍想起一点,连细枝末节都很容易让人愧疚。
三年了啊。
祁臻新租的房子靠着镇海区最繁华的街,离华大不远。
小区里很大,有些地方灯火通明,有些却寂静无声。
离大学近的小区到了夜里也不会太安静,附近的烧烤店,便利店人满为患,全是从华大和北大放学的学生,对面的街上亮着灯,远着望去像银河织成的彩色幕帘,交错着闪在这片夜空里。窗外不知谁家的小孩在喊,也可能是好几个小孩一起闹着,模糊的笑声被揉在夜色里。
祁臻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屋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有热水壶偶尔跳一下的声音。
“什么玩意啊这是。”何邵被无情挂了爱心电话后愤愤不平,刚要把手机收起来就又听见自己的手机响,“这……啊??”
他把手机举到谢子炀面前,让谢子炀替他看看这个名字:“我没认错吧。”
“你没有。”谢子炀等着眼睛,语气疑惑,甚至有点迟钝,“接吗?”
“得接啊,这……这孩子……”何邵吞了口口水,理智稍微回笼了点,“子炀你先点菜吧,我先给人打过去。”
等不及了。
何邵拿着电话往街边跑,找了个没人的位置,把电话打回去。
小何!打回去!立刻给我打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