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八道,我们一直盯着马车,连只苍蝇都飞不出来,何况一个大活人。”另一名侍卫怒吼道。
一名带伤侍卫落单,正被三名大汉围攻,稍一分神便被长/枪扫中小腿,只听一声脆响,当下胫骨断折,整个人飞扑在地,脸色煞白惨呼道:“咱们任务失败,又得罪了将军府,往后再无退路,弟兄们,我先走一步……”
那人说着放弃挣扎,挺胸撞向了对面枪尖,血光飞溅中横尸当场。
“留活口,”夕照退开一步,娇叱道:“小姐嘱咐一定要留活口……”
其余几人皆是悲愤至极,怒吼着要为兄弟报仇,竟是凭空杀出了一条血路,转眼便到了夕照面前。
“哥,”夕照左右支绌,忙朝朝晖喊道:“快来救我!”
黑暗中陡然响起一阵马蹄声,朝晖不由精神大振,掩杀回来护住夕照,高声道:“云麾将军到了,尔等若想活命,速速放下兵器!”
* *
明明城中灯火通明流光溢彩,城外却像是另一片天地,此夜无月,伸手不见五指。
安平晞正驾车沿河奔逃,耳畔风声呼啸,她心跳如雷牙关紧咬,连眼睛都不敢眨。
此刻她也不知该往何处去,只觉得暗夜里危机四伏。
恐惧如同湿冷的黑雾渐渐漫上心头,她觉得自己像是又被淹没了,周围都是水,冰冷刺骨漆黑一片。
从女官奉茶的那一刻,她便知道皇后提前下手了。
从勤政殿到宫门口,始终未见二哥来接应,她隐约猜到事情不妙,好在出门前交代过夕照和朝晖,只能放手一搏了。
可是皇后心思缜密,不可能不留后手。
一念及此,她突然感到身后有清浅的呼吸声。
她陡然间全身绷紧,冷汗顺着耳后发际涔涔流下,差点从颠簸的马车上跌落。
“还挺机灵,不愧是将门之后。”一只手臂从后稳稳扶住了她。
那声音响起时,安平晞感到奔流的血脉一点点凝结了起来。
她不敢回头,余光看到了他的衣角,是方才被她用毒针刺晕踢下去的车夫。
“放我一条生路,我什么都答应你。”她几乎要哭出来了,长长吸了口气哀求道。
死亡的阴影漫过心头,真实的就像父亲架在她脖颈上的寒刃。
“别耍手段,二十年来,我手下从无活口。”他说完便动了,安平晞也动了。
“你……”
那人却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嘶鸣声陡然划破了黑夜,骏马拖着沉重的车厢越过堤坝冲向了护城河。
安平晞在马蹄腾空跃起时便已飞掠而出,一头扎进了黑漆漆的护城河。
但她尚未落水,颈后便突然传来一阵剧痛,浑身渐渐麻痹再无余力。
隐约听到嘈杂的脚步和焦灼地呼喊声,终究是来不及了吗?
意识涣散之际,宿命感仿佛巨大的阴影当头罩下。
耳畔又想起神官消失时所说的话:
未来有万种可能,但过去不可逆转,一旦进去便再无未来。
迷迷糊糊中,她感到灵魂脱离了躯壳,如一股青烟般飘到了黑魆魆的冥河畔。
四周皆是浓稠地化不开的墨色,但那绵延不绝的彼岸花却是诡异凄艳的红,她漫无目的的飘荡,看到河面有一只小小的渡船朝她划了过来。
船头挂一只形制古怪的黑色笼子,约摸巴掌大。
其间翻飞着一团白色的火焰,堪堪照亮丈许之地,远看犹如一盏风灯。
船上站着一人,着黑色斗篷,缓缓对她伸出了一只手,她此刻神思恍惚完全没了思考能力,下意识地往那边飘了过去……
碧灵江发源于草木葱茏的西岳连云山,蜿蜒千里,最终绕过东岳望海山脉汇入大海。
屏幽山与青鸾山相邻,位于碧灵江下游,与望海郡一水之隔。
山下有座渔村,村中不过百户人家,大都以渔猎为生,日子倒还过得去。
在一个寒雨交加的凌晨,有人敲开了村口铃铃家的门想要避雨。
铃铃家徒四壁,父亲陈二出海未归,母亲有孕在身,她还有个妹妹,屋里哪还能再容得下外人?
她看那人虽被淋成了落汤鸡,但负在背上的病人却用披风遮地严严实实,不由动了恻隐之心,遂从屋角拿出把破伞,交代妹妹看好门户,然后一头扎进了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