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门顾深就看见还放在地上的购物袋，扭头就要跑。

“放心，不是让你换裙子。”艾亦沉迅速换了鞋，然后朝还杵在门口不动的顾深喊了一句，“换鞋。”

顾深磨磨蹭蹭地换了鞋。

卫生间响起哗哗的水流声。

“深深，过来。”艾亦沉在卫生间喊。

顾深过去一看，艾亦沉正站在洗手池旁，拿着可抽拉的龙头试水温。

“我帮你洗头。”

“不用了吧。”

他把毛巾扔给她，命令道，“别磨蹭。”

“哦。”她感激地看了一眼艾亦沉。

这大夏天里出汗多，习惯每天洗头的顾深早痒得难受了。她先洗了下手，然后单手撑着洗手池弯下腰，刚低下头又猛地抬起来。

“艾亦沉，我总感觉不对劲。”她挠挠脑袋，“我明明第一次来你家卫生间，但这个这个卫生间好像出现在我梦里过。”

“奇怪，”她皱着眉头，思索不定，“而且，梦里好像还有你。”

“嗯。”艾亦沉道，“现在可以开始洗头了吗？”

顾深不满瞥他一眼，“难道你都不好奇在我梦里做了什么吗？”

“难道你就要一直这么浪费水吗？”艾亦沉反问。

顾深终于老老实实低下头去。

温水顺着她的头发、脸颊流下来。不一会又有一大堆白色泡沫冲下来。

顾深闭着眼睛。

只感觉头上的手掌动作轻柔，鼻尖上全是雨后松林的香气，就是第一次不小心闯进他家来闻到的那个味道。

泡沫打着漩涡消失，带走了顾深的一身疲惫。

艾亦沉关了水，顺手又扯了旁边的一条白色大毛巾覆在她头上，然后双手帮她擦头发。

顾深低着头，被大毛巾遮住眼睛，只能看见他的一双大长腿。

“艾亦沉，我长这么大，除了我姥姥，就只有你帮我洗过头发。”

头上的擦头发的大手忽然不动了。

顾深觉得奇怪，刚想拉下毛巾，忽然眼前一黑，整个人落尽艾亦沉怀里。

艾亦沉抱的非常紧。

鼻子被压在他坚硬的胸膛上，有些喘不过气。

她想稍稍离开一点，却被艾亦沉抱的更近。

“对不起。”他低声道。

顾深听见他胸腔里沉闷的三个字，不明所以。

她的手又不是他弄坏的，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

“怎么啦，艾亦沉？”

许久，艾亦沉才放开她，撇开头整理洗手池上残留的头发和泡沫。

可顾深没错过，那双清澈的黑眸里溢满的悲伤与歉疚。

“怎么啦？”顾深再问。

艾亦沉没回答。

顾深安静地站在一旁等着。

等清理完洗手池，又洗干净了手，艾亦沉才转回身来，接过顾深手里的毛巾，继续帮她擦头发。

“深深，你妈妈也帮你洗过头发的。”

顾深一愣，反应过来才知道他指的是她的亲生妈妈——李依墨。

听姥姥说，她妈妈是死于一场意外车祸，而司机就是艾亦沉的妈妈——赵艺瑜。

当时顾深和艾亦沉其实也在车上，车子翻进了山沟里，只有顾深和艾亦沉幸存。

那一天，艾亦沉也只有5岁，而顾深还未满月。

两个孩子，在同一天没有了妈妈。

因为没有见过亲生妈妈，所以顾深并不怎么想念。在上小学之前，一直跟着小山村里的外婆生活，虽不富裕，但也自在。

与她不同的是，艾亦沉自那一天起变了性格。听姥姥说，他原来是个活泼开朗的孩子。没说到这的时候，姥姥都摇头惋惜。

从这一点上来说，顾深一直觉得自己比艾亦沉幸运。

“可是我不记得，也从没感受过妈妈的手是什么样的。”顾深低着头，自嘲的笑，“说不定力气很大，很粗鲁呢。”

“你妈妈是世界上最温柔善良的妈妈。”艾亦沉突然肯定道。

那又怎么样呢，她没有感受过她的温柔，更没有感受过她的善良。

只是这话，顾深没有说出口。

此刻的顾深只把艾亦沉的话当作单纯的安慰。

很久以后，知道真相的她才知道为什么此刻的艾亦沉会如此肯定。那时候，她才知道她的妈妈真的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好妈妈。因为她的妈妈，用生命送给她一个——世界上最好的艾亦沉。

“你出生几天后，我妈妈就带我去看了你。”艾亦沉的声音像低哑的大提琴在头顶缓缓奏响，“那天，你妈妈正在帮你洗头发，她一边哼着歌，时而停下来逗弄你几下，一边用软手帕撩水帮你擦头发，一下一下的温柔无比。”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小婴儿洗澡，记得格外清晰，你在妈妈的臂弯里，很乖，很听话，也很享受。”

“我妈妈说，你长大了一定是个很漂亮的乖女孩。”艾亦沉唇角微笑，“看来我妈妈说得没错。”

艾亦沉顿了顿，又说，“深深，以后让我来照顾你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