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鸳和摇烟的心都咯噔了一下，他居然都气成这样了，要把明霄姑娘直接丢去莺暖阁？

而且以明霄的武功，她们也丢不动啊。

明枕走了一会儿发现身后的两个人没有动，才意识到自己漏说了什么，停下补充：“莺暖阁旁边的厢房。”

两个侍女这才松了口气。

光顾霁月楼的男人多半是朝中的官吏和慕名而来的商人，这些人的癖好并不完全一样，就有那么一些特殊的，不喜欢自己上，就喜欢听别人激情的声音。为了满足这种人的特殊口味，霁月楼就在莺暖阁的周遭设了几个不隔音的厢房，专门给这些人听声。

郎君要把明霄姑娘丢去这种厢房、让她听莺暖阁中男男女女的声音，许是想吓唬她？

而为了让明霄知道明枕对她有多看重，拂鸳和摇烟一起去迎接她，将她带到了四楼。四楼可以说是整个霁月楼最乱的地方了，而五楼就是普通的厢房，专门给管事的人居住，明枕便住在这里。

明霄先前在繁吹见过拂鸳与摇烟，还记得她们的样子，且裴姝元给她的情报里也提到过这两个侍女是明枕最信任的人，随身带着，离不开的，便知确然是明枕本人要见她了。

莺暖阁旁的厢房互通，有木门相隔，门也是镂空的，镂空的地方糊了纸。她们带她去了其中一间，明枕则在隔壁的一间，除去门上的纸，透过镂空处正好能看到她的一举一动。

莺暖阁对外隔音，只对这几个厢房不隔音。未进厢房之前明霄什么也听不到，一进厢房，耳边顿时充斥了不止一人的叫喊声与低吟声，不由皱了眉，再转身时门已经被合上了，但没有落锁。

拂鸳和摇烟知道锁对于明霄是没有用的，关了门后直接绕到了明枕所在的隔壁的厢房，饶有兴趣地准备一起观察她的反应。

明霄早已成年，明年四月份一过都二十二了，且又不是没经历过，当然明白这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的混乱之音代表着什么。这些声音还不是属于某一对或某几对男女的，光是女子就至少有二十个，更别说完全掌控和玩弄她们身体的男人。

若非有特殊癖好，谁听了这样糜烂的声音不会眉头一皱、下意识地排斥？所以明霄也只是在最开始时皱了皱眉，左右望了望厢房内的陈设，似乎打算离开，而当意识到某人或许就是有意想看到自己慌乱的反应后便不觉有什么了，镇定地坐到一处，将帷帽放在旁边的椅子上。

这一间厢房就很大，很宽敞，不规律地摆了八张太师椅和四张八仙桌，桌上放着果盘茶具，还有不知盛着什么的木盒。明霄觉得盒子里一定没盛什么好东西，就没动，对于房间里摆着的各种东西也不再好奇，静静坐好，甚至没有用内力隔绝那些扰人心智的叫声，就这么听了许久。

自觉见过不少那种场面、可听这种声音听久了也还是忍不住面红耳赤的摇烟震惊地张大了嘴巴：“明霄姑娘之前到底是做什么的，这，这都没反应？”

她如此淡定，不止令两个侍女惊讶，就连明枕也很是烦闷。不管性格多冷淡的人，听到这些声音，至少身体就会不自觉地起反应，可她却连脸都没红，甚至无聊地打了个呵欠。

他揉着侧额叹了口气，将另一个只负责端茶倒水的小丫鬟唤了进来，低声嘱咐了些什么，拂鸳和摇烟听见了“失魂香”和“失功散”的字样。

在这种地方就……？至少回房间里去罢。

那小丫鬟离开了不到一刻钟，再出现时已是在明霄所在的厢房里。她只敲了两下门就推门走了进去，明霄偏头看了她一眼，明明是很平静的目光，她却吓得一颤，托盘上的茶壶和杯子险些被打翻。

明霄见她年纪不大，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皱了皱眉，也意识到自己也许真的有些吓人屋里就她一个，小姑娘一进来就吓到了，岂不是被她吓的？也就不再看她。

这么小的孩子就要在这种地方做事，焉知再长大一些会不会也像此时此刻正在吟叫的这些女子一样。

她闭了闭眼，任那小丫鬟端着茶水走到她身边，先将原本摆在桌上的茶具推到一边、放上这套新的，再提起茶壶往杯中倒茶。

茶水响了几声，明霄的鼻子动了动，察觉到有哪里不对，不由睁开眼睛看向那茶。小姑娘又被吓到了，手一抖，偏了一下，从壶嘴倾泻下来的茶水竟一下倒在了她的裙衫上，不禁更害怕，忙将茶壶放到桌上，退了几步跪下了。

茶水不算滚烫，但也足以烫伤皮肤。现下虽是寒夜，但明霄有内力护体，衣服就没穿太厚，右腿很实在地受了这热茶，疼得皱了下眉。

这小丫鬟又吓成这副样子，想是平日里没少因为犯错而挨打。明霄有些不忍，为了不让她更害怕，都没有站起身，只是从容地坐在原处，攥了下拳：“我没伤到，起来罢。”

小丫鬟战战兢兢地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确然不像是被烫到的样子，就偷偷松了口气，望了望桌子上郎君吩咐过的茶水已经倒满了，就不用再上前去。

她垂着头、攥着裙子起身，又从袖中拿出了一个小荷包，从中倒出几粒香丸来，向厢房中央的一鼎香炉走去。

明霄本是在观察茶水，余光瞥见小丫鬟没走、还将香丸投入了原本熄着香炉中准备焚烧。她下意识地觉得那不是什么好香，随手拈过桌上果盘里的一颗杏仁置于指尖，稍稍用力弹了过去。

小丫鬟手腕一痛，手里的火折子掉到了地上，这一遇风竟燃了起来。她吓得手足无措，明霄见状便用真气熄了火折子，对她道：“我不用香，出去。”

大腿上的烫伤越来越疼，她说话都不再那么客气，小丫鬟见状只能赶忙退出去。

烫伤需要尽快用冷水处理，可此处十分危险，令人作呕的男女叫声还在不断传来，绝不是她能放心宽衣解带的地方，便只能忍着。

明霄合着眼睛，狠狠地吸了几口气，想着不如先回去算了，改日再来。可明枕都已经让贴身的丫鬟将她带到了这里，今夜定是会见她的，她即便想走也不能走。

她咬着唇，为了转移注意，就又看向了方才小丫鬟倒的那杯茶。茶水本就清淡，往茶中下药是很不明智的做法，一闻就能闻出来。

明霄将那杯茶捏在手中，鼻子凑近，细细闻了闻。她是可以通过闻气味来判断药的种类的，但没见过的也闻不出，下在这杯茶里的就是她不曾见过的，也不知会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管是什么，这么轻易就能被人察觉出来，不像是明枕的作风。他这么做，就是明明白白地告诉她这不是一般的茶，她即便察觉到了不对也不得不喝，若不喝，就见不到他。

……方才不该阻止那小丫鬟燃香的。他定是忌惮着她的武功，那香，这茶，也多半是会令她无法发挥能力的东西，她只有都受了，在他面前完全失去威胁，他才会出现。

明霄叹了口气，先吹了吹茶水，慢慢地全部喝掉，打算自己去把那香燃了。

放下茶杯，忍着腿上的伤，她撑着太师椅的扶手起身，走得有些吃力。

已经熄灭了那火折子有一段时间，不知还能不能燃起。然还未走到被丢到地上的火折子近前，门就又被推开。

这次进来的是一个有模有样的男人，衣着简单，应也是在此处做事的下人。不知为何这人察觉到了她在屋中的无力，主动进来说“姑娘，我这里有新的”，而后快步走来，从袖中取出了一个新的火折子递给她。

将东西递给她时，男人的手有意在她白皙光滑的皮肤上停留了一会儿，而后迅速抽回去。明霄只是看了他一眼，没过多在意，说了声“谢谢”，拿着那新的火折子朝香炉处走。

男人恋恋不舍地看了看她，咽了下口水，叹着气转头离开了。他刚走出门口，门都还未合上，明霄就听见一声巨响和男人的惨叫，不由转过头去。

那男人不知被什么东西重击，倒在了她看不见的地方，一直在轻轻地呻吟。没过一会儿传来了十分动听的一句男声，只在道：“剁了他的手。”

明霄一颤，方才忍着烫伤的痛都没有出汗，此刻却是落了汗珠。

不知是拂鸳还是摇烟应了一声“是”，片刻后，又一个男人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华服贵饰，墨玉珠链，倾世之容。

他望进她有些慌乱的双眼，眸光扫过她还沾着水迹的裙子，唇齿间饶有兴味地逸出一句：“……明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