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吃了一惊,立刻转过身。
仰头看着他。
这一刻池晏站在松虞面前,俯身看着她。鸦羽般的睫毛低垂,遮住狭长的双眼。黑色睡袍也被照出一种水波般的流动与轻盈。这画面俨然一部奢侈品的香水广告,空气里的荷尔蒙,足够让人脸红心跳。
“我想,这样就足够了。”他继续道。
松虞纤细的手指攥住手帕。
真丝柔软的质感,像一团云在亲吻自己的掌心。
她突然意识到,假如这个男人愿意好好地说话,用这样恳切的口吻。
根本就没有人可以拒绝他。
阳台宽敞得能够容纳两个人。
星空之下,两把藤椅肩并肩靠在一起,宛如交缠的藤蔓,密不可分。
但池晏并没有坐在藤椅上。
他倚在阳台外侧,面对松虞,肩上背着一把吉他,低头,神情淡淡地拨弦扫弦。
松虞从来没有想到,池晏居然还会弹奏乐器。
毕竟“艺术”似乎从来都与这个男人无关。
但池晏好像一次又一次在打破她的认知。
既然他可以是专注的观众,当然也可以是虔诚的吉他手。
清澈而悠长的旋律,不紧不慢地,从修长的指尖往外流淌。
池晏的手指比想象中更灵活,指法也异常娴熟,仿佛这天生就是一双弹吉他的手,而非握枪的、凌厉的手。
甚至于,从手指落在弦上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不再是松虞所认识的那个池晏。
然而他究竟是谁,她也说不清。
夜幕的轻纱之下,月光勾勒出这个男人颀长的身形,这支曲子想必他也早已烂熟于心,它的旋律是格外沉静而温柔的。某种无法形容的情绪,从他的指尖绽开,像下坠的流星,像一场流动的、模糊的、连绵的梦。
一曲结束,他们却仿佛还深深地沉浸在其中。
良久之后,松虞才轻轻道:“你怎么会弹吉他?”
“只会弹这一首。”池晏又恢复了原本懒洋洋的姿态,缓缓地摩挲着吉他表面,“从前有人喜欢,故意学给她听的。”
松虞:“噢,难怪。”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问我那是谁吗?”
她微微一笑:“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你方才弹的那支曲子,叫什么名字。”
“不愧是你。”池晏嗤笑一声,但还是告诉她答案,“流行的云,这支曲子叫做流行的云。”
“好,我记住了。”松虞若有所思地说。
她莫名觉得,这支曲子很适合自己正在拍摄的电影。
目光无意识地落在池晏的手上。
月光淡淡地照拂着那双指节分明的手,她清楚地看到,他的指尖也沁出了一层汗珠。
她忍不住问道:“学吉他难吗?”
“难?”池晏重复道。
他看到童年矮小的自己坐在狭窄的房间里,抱着一只笨重的旧吉他,对着一个旧视频,一遍遍地演奏。
他并没有什么音乐天赋。
很快就弹到手指红肿,流血,被磨出了厚厚的茧。
他对松虞微微一笑:“也不是很难。”
“如果你想学,我可以教你。”
“你不是只会这一首吗?”松虞不禁一哂。
他低声道:“就教这一首。”
这声音如此笃定。
像咒语,像古老的乐章,隐含着某种难言的蛊惑。
但松虞还是狠下心来说:
“以后有机会再说。”
池晏倒还是神情自然,好像早就料到自己会被拒绝。
他挑眉道:“那么轮到你了。”
松虞不禁失笑。
在见识过池晏的音乐天赋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有一点怯场。
“你确定?我一向没什么音乐天赋,可能随便哼哼就走调了。”
“没关系。”
池晏目不转睛地看着松虞,他的眼神里罕见地有一丝迫切。
“我想听你的声音。”
她仿佛从这双眼里,看到贫民窟尽头的、深夜的海。
暗无天日,破碎而幽沉。
不知为何,刚刚才重温过的那部电影,一时之间又涌上了松虞的心头。
她回忆起其中的一句台词:
“受基因影响,人们会尤其被伴侣的某一特质所吸引。有人是眼睛,有人是头发,有人是气味”
而池晏。
喜欢她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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