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四十章 鹤过留声不留踪(2 / 2)天首座首页

酆小都与周天申并排坐在马车上,心中腹诽道,你们还真是关心子女,难道就不会想想不要去麻烦别人这种问题吗,这样也好,走了一两个,味道也确实是好闻很多。

酆小都驾驶着马车向十五里外的九沟桥赶去。

九沟桥是一座石拱桥,全长大约有二十四里,能够容纳三辆马车并驾齐驱。

九沟桥的下面并不是一条江河,而是一个直径二十里的深坑,深坑中有一汪泉水,泉水中圈养了一只体积大小极为庞大的深泉龟,龟壳大如一座山峰,乌龟的头顶上面插着一柄长有数十丈的方天画戟,枪杆上镌刻着云纹图案以及晦涩难懂的古文字。

稻香县县志记载,深泉龟名为薰铉,已经生活在泉水中近千年,而它百年都会探出头颅,向外张望,用来缅怀自己的主人。薰铉的主人名为刘遂,是一位枪道宗师,已于千年前陨落于此,那个深坑就是薰铉为他的主人准备好的坟墓,千年前,刘遂的宿敌听闻刘遂在此陨落,便求来天山圣水为其洗涤身躯,净化灵魂,因为深坑深不见底,那位既是敌人也是朋友的修道大能便将全身携带的所有圣水全部倾倒在深坑中,才有了今日景象。

天山圣水对于天首大陆上的所有生灵都有超凡脱俗的神奇作用,浸泡在圣水中的薰铉才得以存活千年。

眼看九沟桥就在眼前,酆小都突然来了兴致,喝了一口酒,缓缓道,“其实九沟桥是稻香县的县主自己掏腰包建造的,虽然在他眼里这些钱不是事,但是只要是对他有利,就算砸锅卖铁,他也会把这座桥建起来。”

周天申不明白村外事,所以并不理解酆小都的话中有话。

酆小都耐心解释道,“当年五和国的国主还只是水乡县的小小县主,而五和国也才只有水乡,天香,花香,稻香四县,各县相距甚远,分而立之,久而久之,国主便有了一统四县的想法。而他的第一个目标并不是攻占其他县城,而是利用水乡县的所有银两在天香和花香之间建造了酒乡,利用酒乡阻隔天香和花香之间的联系,迫使花香与稻香建立同盟,孤立天香,从而不损一兵一卒的占领了天香。在那之后,水乡,天香,酒乡便对稻香和花香完成了包围计划,这时酒乡已经初具成效,在那里居住的居民只会越来越多,长期消耗对另外两城没有任何好处,于是花香县与稻香县的县主约定好了在九沟桥决战。其实花香县与稻香县之间因为深泉龟的归属问题早已闹得不可开交。这时,国主向稻香县秘密提出同盟,传信告诉稻香县的县主,只要他归顺水乡县,国主就可以作主将深泉龟划分到稻香县辖内,于是在开战的那一天,稻香县背叛了花香县,花香县的县主死在了稻香县县主的手中,从那以后,五和国正式建立,水乡县的县主做了国主。”

思索片刻,酆小都决定说出那段并没有多少人知道的秘闻,“九沟桥是五和国还没有建立的时候,水乡县的县主建议稻香县县主建造的,其实那个时候,水乡县和稻香县就已经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了。”

周天申咂舌,没想到五和国的建立还有这么一段往事。

酆小都喝着酒,问道,“猜猜是谁给国主出的主意?”

周天申望向身旁的眯眯眼青年,指了指他说道,“你?”

酆小都笑道,“当时我正在酒馆中酿酒,已经闭门谢客半年之久,初次听见门外传来声音,疑惑不已,打开门,那时还是水乡县县主的国主独自牵着一匹马,站在门外,口干舌燥的向我讨水喝,我便送给了他一坛酒,国主念及旧情又喜欢我的酒,便想出钱帮我建造一座酒坊,我顺口一提早已在我心中酝酿了很久的计划,没想到被他牢记于心,不仅顺利建造了酒乡县,而且还成功的收复了其余三县,建造了五和国。其实,我当时想等的人是花香县的县主苏毝。”

最后一句话,酆小都是冲着车厢说的。

周天申眯眼侧身,手中捏出百草斩的手印,酆小都笑着摇摇头,掀开车帘,面对着面沉如水的老妇人,笑道,“我和苏毝是很要好的朋友。”

老妇人一言不发,而坐在他身边的老人却是暗藏杀机,只见他从袖中甩出一把小匕首,一道青色寒芒直刺酆小都的面门。

酆小都向后闪躲,松开车帘,车帘再次阻绝车厢与马车外两人之间的联系。

周天申眼疾手快,一跃而起,刚窜到车厢上,一柄软剑如长蛇般穿破车顶,缠住他的左脚,持剑人猛然用力,将他拉进车厢,出手的是那位名为唐如意的女孩,软剑一直缠在她的腰上。

等到卞道常和吕哲察觉到不对劲时,唐柴的拳头已经来到,吕哲被唐柴连击两拳在头上,顿时昏厥过去,卞道常拿起吕哲的手中折扇,堪堪躲过唐柴的攻势,正要反击时,就听见老妇人怒吼一声,“不要理会其他人,我们的目标是周天申酆小都。”

一股磅礴如万丈海浪的气势从老妇人手边散开,直接拍打在周天申和卞道常的腹部上。

周天申还算能够承受的住,毕竟刚刚破镜的他体内灵力还很充裕,并且少年早在老妇人发声后就已做好准备,所以并没有立刻昏厥,但也只感到心肺间一阵翻滚,喉咙处涌出鲜血,被他强咽下去。

可是卞道常的情况就没有这么好了,本来还在仓促应敌之下的他根本没有多余的想法去调动体内灵力用于防御,所以老妇人的一身地境气势全部宣泄在他身上,卞道常昏迷之前,感觉全身的骨头都松散开来。

车厢四处崩碎,木头碎片摔落在地上,溅起灰尘。

卞道常和吕哲都被甩了出去,酆小都一手拿酒壶,一手提着二人的衣领,将他们安全的护送到树下,随后便向没有车厢的马车赶去,酆小都一身修为深不可测,御风而行更是信手捏来,原本被马车遥遥甩在身后的他,几乎瞬间便来到老妇人身前,一掌拍碎老妇人身前的由禁制法术构建的阵法,再一掌打在老妇人的心口上,老妇人被掌风震飞出马车,稳稳的落在地上,老妇人捂着心口,吐出一大口黑血,虽然酆小都这一掌废了他的地心境修为,但同样的,也根治了她体内的顽疾,虽然无法再证道长生,但是再活十年已不是奢望。

老妇人擦去嘴角黑血,怔怔的看着马车上的眯眯眼青年,回想起他之前说的那句话,我和苏毝真的是很要好的朋友。

马车上,老妇人的突然离场显然让其余三人失了分寸,周天申挣脱女孩的束缚,跳到马背上,没有来得及稳固伤势,唐柴的拳头就雨点般打来,这是周天申第一次正式与人面对面决斗,之前的那场与面具杀手之间的较量,如果不是木偶人的帮助,恐怕自己根本不可能这么容易击败对手。

木偶人也早已被老妇人用地境气势束缚拆卸,排不上用场,道袍少年也早已不知所踪。而酆小都在收拾了老人与唐如意后,竟然在悠哉的喝酒,笑眯眯的看着自己,那双眼睛好像在说,你的对手应该交给你自己。

周天申捂着腹部,向后退一步,唐柴摆出拳势,低吼一声,向周天申奔去,两人之间的距离很短,唐柴一步跨出,已来到周天申面前,递出一拳,周天申来不及躲闪,便用拳头接下,他显然高估了自己的实力,唐柴虽然只有人才境四关,要比周天申还要低一等级,但是长期的杀手任务将男孩打造成了一个锋利的杀人凶器,少年将全身力气都灌注在了这一拳上,已经受伤的周天申根本不是其对手。

一拳抵一拳,一人骨断人飞,一人咬牙站定。

周天申的这一拳打在身上也并不会让人好受,唐柴几乎咬碎了牙齿才稳住自己的身体。

酆小都看着被一拳击飞的周天申,惋惜道,“明明有一身修为,却不会用,明明可以击杀对手,却又不舍得。人道啊,真是害人不浅。”

唐柴收起拳头,手臂已经红肿,但还可以一战。

也许吧。

酆小都悄无声息的来到唐柴身后,一记手刀打在男孩后脑上,男孩直接昏死过去,骂骂咧咧道,“你要是把他打死了,我们都没得活。唉,你说你,选什么不好,偏偏要选人道,这下可惨喽。”

酆小都迫使马车停下,将车上的一老两小踹下马车,再将右臂骨折,昏迷过去的周天申抬到马车上之后,便悠哉的喝着酒,等着远处的客人。

九沟桥上,一行身穿红衣的数十人一字排开,想要拦截马车,不曾想马车竟在桥前停下,像是在等着他们。

面罩男向前跨出两三步,看清马车上的情形,一个喝酒的眯眼青年,一个昏迷不醒,再没有其他人。

难道紫霞老姐姐失手了,那个喝酒的青年应该就是蓬莱酒馆的老板酆小都,传言此人与五和国国主私交甚好,在不必要的情况下,还是不要与他交恶。

面罩男紧握背后横刀,小心翼翼地向停靠在桥边的马车走去,他身后的红衣人紧随其后,皆是手持短刀。

面罩男在距离马车十丈远的地方停下,酆小都笑眯眯的看着面罩男,活像一只狡猾的狐狸。

酆小都咽下一口酒,将酒壶放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盘腿而坐,笑道,“你就是红山老大,先阳地界有名的杀手?”

面罩男不知青年何意,但还是点头称是。

酆小都将手肘放在大腿上,拳头抵着脑袋,问道,“就是你刺杀了五和国国主李贺?”

面罩男感受到一股浓浓的杀气将自己包裹,下意识的抽出短刀,横放在自己身前,沉声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酆小都摆摆手,摇头说道,“不用这么紧张,我要是真想杀你,你是挡不住的,我只想知道你身后是谁?是谁雇的你,做这么愚蠢的事情。三柴国和五和国是盟友,不可能出手,思镞国相距太远,难不成是再一国和祥云国?”

一个个国家的名号从青年嘴中蹦出,面罩男只感觉压力巨大,后背已经被汗水打湿,他谨慎的想要后退两步,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退路,面罩男气喘吁吁的凝视着面前那位人畜无害的青年,声音沙哑的说道,“杀手准则不允许我透露雇主身份。”

酆小都说道,“那要是用你的命换一个名字,你换不换?”

面罩男犹豫片刻,说道,“换。”

酆小都捧腹大笑,手指着面罩男,讥讽道,“什么狗屁杀手准则,远没有自己的命值钱。行了,你走吧。趁我还不想知道真相的时候。”

屏障消失,面罩男将刀插回背后,抱拳离开。

良久,酆小都将酒壶中的酒倒在周天申骨折的那条手臂上,一阵嘶嘶声传来,手臂开始泛红,酒水蒸发变成雾气,围绕着周天申的手臂,凝聚不散。

酆小都驾驶着马车驶向九沟桥,在经过深坑的正上方时,可以细微的听到深泉中传来的吼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穿过九沟桥,再走一个时辰,就是稻香县。

这是一座规模比酒乡县还要大上一倍不止的城池。

城门外聚集了许多的商贩小斯,还有供马匹休息的马坊,以及茶美价廉的茶馆。

马车走走停停,经过守城将士的层层盘查,才算是驶进城内。

城中街道泾渭分明,层次有序,有供马车行驶的双向马道,和方便人行走的石板路。沿着双向马道向城内走去,沿途到处都是自家配带马厩的高楼客栈,还有专门为马匹建造的马坊,里面的骏马各个都是英姿威武,毛顺皮亮。

周天申受伤在即,必须找一个安静的地方休息,酆小都找了一家还算看的过去的小客栈,门面不大,但胜于干净清净。

之所以不去那些门面看起来更气派的客栈,并不是酆小都不愿意画钱,而是他不想让周天申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蒙程交给他的昆仑马坊的信物至今还在他衣袖中的寸守物中搁着,那群杀害了昆仑马坊和稔鹤镖局的杀手强盗一定还会再次出手,抢夺信物,杀人灭口。

要是让他们知道周天申还活着,那么现如今自己身边这位唯一的证人的处境可就不太乐观了。

这个地方正好,即使那群人找上门来,自己不仅可以不用避讳旁人,轻松应付,而且还很方便抛尸。

在客栈二楼随便找了两个相邻的房间,将周天申平放在床上,褪去缠在断骨上的布衫,酆小都将沿途买来的药膏敷在胳膊红肿处,之前用自己蕴含灵力的酒浇在断骨上,其实已经有了骨头闭合的迹象,但周天申毕竟才刚刚踏入修道者领域,身体的承受能力还很有限,只能先让骨头接在一起,要想完全长好,恐怕至少还需要十五天的时间。

趁着这段疗伤时间,酆小都打算在稻香县好好逛逛,放松心情,以往自己每次酿酒都需要近半年的时间足不出户,很少能有这样的闲散时间,就当是慰劳自己。

床上躺着的这位,也需要好好的想想自己为什么会落败。

明明境界要高出对手,可是就是无法使用。

这是最令人恼火的一件事。

周天申从床上醒来的时候,胳膊已经不再疼痛,但还有些使不上力气,酆小都正站在窗边,喝酒看风景。

听到动静,酆小都扭过头,指着窗外的天空笑道,“你错过了一场好戏哦,听。”

一声鹤鸣响彻整座稻香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