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秦总的家,郗阳来过了好几次,每次她都受到了阿芙洛狄忒的热烈欢迎,此鸟总爱站在鸟架子上摇头晃脑地喊:“宝贝儿~”
郗小同学带来的行李不多,因为本来也没打算住太长时间,她就只带上了几天的换洗衣物,以及做作业用的笔记本电脑。
秦觅家里从没有来过别人,她自己更是没有为来访者准备客房这种东西。但是小秦总又不想让人家睡沙发,那除了她的床,她家里唯一能躺下的地方就剩下一张摇椅了。
于是小秦总面不改色、相当正经地提议道:“你睡我屋吧,我今晚可以睡沙发,把靠背放下来就是一张床了。”
郗阳连忙道:“不行不行,在你家怎么能让你睡沙发,还是我今晚睡客厅里吧。”
小秦总又顺势提议:“要不咱们今晚就在我那张双人床上挤一挤吧。”
郗小同学眨眨眼,耳朵尖儿都红了,却还是顺势答应了下来:“好啊。”
闺蜜之间经常有留宿对方家,睡在同一张床上的情况,但是她俩之间并不是什么闺蜜关系,而是女女朋友。
这种题意听上去,那可真是让人不得不往另一种方向去想。
孤女寡女,共处一室,正在搞对象儿,还睡在同一张床上,这这这真的能做到盖着棉被纯聊天儿吗?
事实证明,她俩真的能。
小秦总很少会把工作用的笔记本从公司带回家,今天更是提前完成了计划表上所有的任务,早了好几个小时回家做准备。
真就是很正经的准备,亲自打扫了卫生、买好了生活用品还订了外卖什么的,力求将自己家打造成美好温馨的家庭旅馆,让光临的顾客进来了就舍不得出去的那种。
当然今天进来的人就郗小同学一个,她也没有注意到屋子到底是凌乱还是整洁,注意力全都放在她们家学姐身上了。
两人的作息都相当规律,十点不到就洗漱完毕上了床,准备十一点准时睡觉。
荣城已经开始供暖,但家家户户都还是和以往一样早早拿出了冬天用的棉被。
郗小同学也没力气把自己家里那床八斤重的棉被带过来,小秦总就给她准备了一床新的,连被套都是和自己这床蓝底白条纹配套的图案。
两人拿枕头当靠垫儿,坐在床上靠在一块儿,打开笔记本放了一部电影。
卧室的大灯没有开,只有一盏兔子形状的小夜灯,摸一下就能亮起来,拍一拍就会熄灭。
选电影的时候小秦总随便说了个页数,郗小同学决定的第几排第一个,是完全的盲选。
好在这次运气不错,盲选到的虽然是个动画片儿,但故事节奏紧凑,人物造型可爱,完全不会觉得无聊。
郗阳不自觉地靠在了秦觅的肩膀上,就是轻轻地枕着,小秦总也故作不经意地将自己的手搭在了对方的肩膀上,把人揽在了自己怀里。
整个看电影期间,小秦总那只不安分的手一直在做小动作。
一会儿想着,这是自己的女朋友啊,她们是在处对象儿啊,亲密一点儿怎么了?
一会儿想着,不行不行,她们还没到可以太过亲密的地步,再进一步像耍流氓,不利于自己树立沉稳知性的形象。
于是,这只手好像脱离了主体的控制,生出了自己的灵智。
她内心也就这么天人交战着,几乎错过了一整部电影。
看完电影,关灯睡觉。
小秦总自认为是个睡相很好的人,因为从没听前任们抱怨过这类问题,但是第一次跟她家小学妹同床共枕,她还是有些紧张的。
郗小同学完全没有那些顾虑,她就抱着自己从家里带出来的棉花糖抱枕,侧躺正对着她们小秦总,从呼吸趋于平缓的变化来看,她几乎是秒睡的。
在睡梦中她还翻了个身,秦觅闭着眼睛却还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与心跳,更能想象出郗阳的发丝与自己散下来的头发纠缠在一起的模样。
有多久没有感受过类似的情绪了呢?
好像得有个几年了。
这种就像是想跟进一步,但是迟迟不敢开口的,未成年小朋友之间初恋的感觉,还真是久违了。
在满心思虑之中,秦觅不知何时还是睡着了,睡姿也是板板正正,跟站军姿似的那种,可见其精神压力还是不小的。
等到了后半夜,秦觅被耳畔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了,她睡得一向不浅,这次大概还是因为有点儿小紧张。
秦觅打开了小夜灯,就瞧见郗阳已经变成了平躺着的姿势,棉花糖早就不知去向,而她本人正在不停地流眼泪。
好像是做了一个很难过很悲伤的梦,又好像是在睡梦中感受到了身体不舒服的样子,眼泪已经浸湿了枕头,她却没有一点儿要醒来的前兆。
“怎么了?”秦觅怕她这是身体真的有哪里难受,赶忙把人给晃醒了,“做恶梦了?还是哪里不舒服?”
郗阳睁开眼,梦中的情绪却还没有消失,慌乱的心跳也还没有平复下去,她好像真的去过梦中的世界,度过了不怎么欢乐的一生。
房间里只有床头夜灯温暖又不太明亮的光,秦觅一直轻轻揽着郗阳的肩膀,郗阳也靠在她怀里,丝毫不想挪动地方。
过了好久,郗阳才开口说话,声音还带着刚睡醒时的沙哑:“我做了个梦。”
“嗯。”秦觅点点头,在对方没有开口要讲述的时候,她也不想追问,只是安抚地拍了拍怀中人的后背,“没事儿了,已经醒了。”
郗阳缓缓吐出了一口气:“我梦到我老了,我梦到我身边只剩下自己了,大家都不在,我就一个人坐在家里的沙发上。”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哽咽起来,好像回忆起了梦中的经历而感到无限的委屈。
“我死了,没有人知道。”她说,“就像郭奶奶那样,一个人待在家里,要不是有人过去敲门,她可能化做一堆白骨都没有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