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气顺着他的胳膊绕到巫夏手臂上,蚀骨钻心。
强大的威压逼得她身子一缩再缩,识海翻涌滚动,灵气溃散,在筋脉内横冲直撞。
她无法控制地又呕了一口血。
血在空中被吹成花,开在他的手背上,又顺着肌理滑入她的衣裙间。
巫夏感觉身子一轻,整个人被提起来,一瞬来到问心台的另一侧。
陶子赫挥手之间,无数弟子惨叫着被吹下问心台,被饥饿的蛛魔们立即分食。
顿时,他们二人周围无比空旷。
“你要做什么?”她压抑不住内心的害怕,哆嗦着问。
陶子赫伸手,把她提到了问心台的外围。身下,就是千级阶梯,只要他一松手,她便会粉身碎骨。
蛛魔们凄厉哀嚎的尖啸直逼耳膜,那其中夹杂着无数弟子的怨念恐惧,此时此刻,这千级阶梯,真正变成了万丈深渊。
巫夏头皮发麻,她用扭曲折断的手拉住他的衣袖,哀嚎道:“不要!”
她本应傲骨铮铮地赴死,可此时此刻,那些飘渺的话堵在嗓子眼,扯着她的声带,让她闭嘴。
一滴泪顺着脸颊滑落。
拎着她的男人轻轻笑了声。
“你当初,把我从这儿,踢了下去。”
他侧头,望了眼阶梯。
巫夏张张嘴,冷风灌进她的喉咙肠道,只觉一片火辣辣。
临死之际,她努力瞪眼。最起码,要看清杀自己的人长什么样。
面前的男人肤色无比苍白。一双眼像是一片海,每一次眨动,魔气缭绕,都会让人沉溺,却也显得他整个人阴森可怖。
别的,什么也看不到了。
他松手。
巫夏直直下坠。
阴风冷冽,发丝飞扬,暴雨迎面扑来,压得她更加急速下坠。
这个过程既漫长又短暂,漫长到她走马观花地回顾了一生,短暂到她还回想不起自己当初为什么把陶子赫推下问心台就结束了。
“砰!”
她的身体砸在阶梯的两百多级处,把此处的玉石都砸了几个大洞后,又咕噜噜地往下滚。
她躺在最底层,却还未死透,台阶上的鲜血一层层流下,汇集到她身边。
视线里一片漆黑。
一只幼年蛛魔兴冲冲跑过来,“噗呲”朝她吐了口蛛丝。
巫夏整个人被紧紧包裹起来,意识朦胧,黑暗之中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少宗主,快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不!我不走!他们都死了!哪里还有什么青山!我要回去!我要回去啊!”
听到这句话巫夏浑身一震,脑海中骤然涌入无数画面与信息。
这不是《我与青山》的开头嘛!
她想起来了,全部想起来了!
《我与青山》男主陶逸春,是问心剑宗少宗主。不料还未成长起来,接回来的亲生哥哥突然叛变宗门,摇身一变成为魔主,带领无数蛛魔蝎魔进攻问心剑宗。
剑宗一日内覆灭,他带着血海深仇拜入别的门下。从此越级打怪、冷酷孤傲,成为一个冰冷的人间兵器。
几百年后,他修为已是大圆满,再次找到陶子赫,与其死斗,最终以微弱的优势斩杀哥哥。
大结局,年迈的陶逸春躺在剑宗旧址的一棵梨树下,迎着阳光回望时,看到了曾经的同门们。他会心一笑,放下执念,从此飞升。
她当初囫囵吞枣地看完这本书,也没觉得有多大触动。怎么现在突然告诉她,她是穿书的?
巫夏使劲翻动眼皮,蓦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奇形怪状、凹凸不平的石壁。
醒了?
外头雨打芭蕉,淅淅沥沥,天空氤氲成一片黑色。
一梦,仿若隔世。
巫夏托腮凝视暴雨。
想到梦里身死道消的那一刻,她到现在还觉得后背隐隐作痛。
这是机遇吗?让她想起一切,阻止宗门的覆灭?
如果陶逸春飞升的代价是宗门的覆灭,那她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可是……现在该怎么办?
告诉宗主吗?告诉他,以后他流落在外的儿子会弑父,屠戮同门?
这太不可思议了。
巫夏觉得她也给不出一个能让他相信自己的理由。
而且……就算他相信了,去世俗界找陶子赫,万一没找到这个人怎么办?
前世之事缥缈不可忆,就连这本《我与青山》,她也只记得大概。
万一……一切都只是她梦中编造的呢?
目光触及石桌上的任务玉牌,她心神稍定。
玉牌背面写着任务地址:世俗界长宁县升官村。
这阵子日夜被怪梦忧扰,醒来总是一知半解,这个地址也是她从梦里推断出来的。今日经过任务堂时,不想能看到这个梦中的地址,她便鬼使神差地接下了这个任务。
巫夏把玉牌放回乾坤袋中,一个计划形成。
先去确认一下……再看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见机不对,那她不会犹豫,会立刻回来禀告宗主,让他定夺。
巫夏想通了,点点头,拿起靠在墙角的红伞,一手撑开,迈入雨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