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术……嗯，可以说是拙劣。

除此之外，唯一值得一提的只有他拜入剑阁的渊源：十年前，沧海剑阁宗主升云子途经一个因旱魃作乱而绝户的村子，顺手将唯一活口、年仅六岁的季无邪带了回来，放到了真武殿养育。

而当时升云子身边还带着一个亲传弟子，正是凤煊。

听上去季无邪似乎从此以后就能平步青云、甚至攀上宗主的关系？然而实际情况远没有那么美好，升云子心怀天下，闭关以前每年都要在神州各处救济些因为妖邪祸乱而流离失所的平民，带回真武殿的小孩儿数不胜数，就跟集邮似的，压根没有什么“老夫见你根骨不凡这便将一生武学倾囊相授”的剧情发生。

至于凤煊，更是不相干。他仅仅扮演了一个见证人的角色，在季无邪被捡回沧海剑阁后，甚至没再踏进过真武殿一步。

起码季无邪的记忆中，关于“凤煊”的内容，全是空白。

正因如此，此时的亲近就更加令人匪夷所思了。

不仅沧海剑阁众人搞不懂，季无邪自己也不明白。

并且很慌。

大师兄吃错药了？被神棍诓了？还是这个世界的季无邪其实精通蛊毒，十年前给大师兄下了蛊，现在终于毒发影响了心智？

猜想天马行空，没一个靠谱的。

总不至于是系统篡改了大师兄代码吧？

想到“六界因果”这个系统，他心里的怨念更重一分。

季无邪也看过不少网文，其中“穿书”这个分支亦略有涉猎，就从来没见过这么冷漠的系统。

除了一开始将他拉近这个世界分派任务时多说了几句话，这个系统就跟语言障碍似的，任他怎么敲打追问，都沉默寡言，只有提示任务完成进度和关键道具使用时，才会出声。

季无邪此刻异常羡慕以往那些被他嫌弃为“水字数”的话痨系统，没事和宿主唠个嗑什么的，多解闷啊。

紫极殿中那道高挑颀长的影子已经映入眼帘，分明只有数十步距离，触手可及，却令季无邪生出一股阻隔了千山万水、百代光阴的错觉。

一想起六界因果给他绑定的任务，季无邪迈出的脚步登时顿了一顿。

系统给他的任务简直要命。

——将眼前人洗白。

就算这个世界所有人都认为凤煊天人之骨、不染凡尘，季无邪也清楚，这家伙只是还在幼苗期罢了。

等到他觉醒，妥妥是个将正道玩弄于鼓掌的白切黑。

《魍神录》的最终BOSS，正是觉醒了天魔血脉的凤煊。

也就是季无邪疯狂读取存档九十九次都没能打败的那个大魔王。

他还清楚记得对方BOSS形态的恐怖：气血一万，内息一万，敏捷一百，闪避一百，毒性抵抗一百……

反正什么血条蓝条，都给你弄成最高数值。

而这种动动小拇指就能碾死一堆名宿高人的大魔王，竟然是季无邪的任务攻略目标，一想到这个事实，他就欲哭无泪：请问，是嫌他命长吗？

季无邪思绪如麻，脸上却还要强撑出无事发生的有限姿态。

大师兄背着身，正在擦拭什么，听到响动也并没有立刻转过身来。

季无邪犹豫了片刻，还是腔调温软地开了口：“大师兄，听说你在找我？”

这话纯粹是虚伪废话一句——十五天来每个早晨，哪天大师兄不找他？

听见他开口，大师兄才迤迤然转过身来，季无邪方才看清，原来对方手上捏了一块云纹玉玦，被拂拭得光可鉴人，透出淡淡青莹。

“……这是？”

还未等季无邪反应过来，大师兄已经靠近他，握住他的双手，将那玉玦稳妥地放进了他的掌心。

季无邪手背一暖，心中却是一凉。

这玩意儿该不会……

“昨日让工坊赶制的，你收好了。”大师兄面上挂着一个温润笑容，仿佛云映春川，眼色却淡淡的，教人捉摸不透，“以后出入兰庭，若不知情者阻你，给他们看看这块令符便是。”

季无邪顿在原地，内心已是翻江倒海。

兰庭，沧海剑阁挽霞峰上一处幽蔽静谧的所在，寻常弟子不得入内，最多只能在附近徘徊。

因为那是大师兄独居之所。

季无邪结结巴巴：“大师兄，这使不得，我住在真武殿后的弟子云房通铺，万一不慎将这般贵物遗失……”

他内心真正想说的是，每天出入紫极殿就够招人眼红的了，现在还把自家家门钥匙交给他？这是凤煊对自己的诸多仰慕者有误解，不认为这枚小小玉令符就足够引起下阶弟子的巨大骚动、甚至哄抢么？

哪知大师兄凝眸看他，似乎这慌乱神情很可爱似的，蓦地一笑。

这一笑，真如云清月现，雪融花开。

给季无邪看愣住了。

而大师兄接下来的话，则让他的愣住直接变成了呆住。

“这令符交予你，便是邀你同来兰庭的意思。我昨夜已向师叔们报备过，众位师叔已经应允。”

大师兄声音低而轻柔，任谁听来都如同春风拂过耳畔，偏偏教季无邪胆战心惊。

“且搬来与我同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