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晌午,盘查完账目的沈年便带着沈如霜回了颍州。 傍晚时分,天开始下雨,到了夜里,雨势变大,间或有闷雷响起。 明日便是清明节,商行有规定,学徒们清明时节有两天的假期,可回家省亲祭祖。 一想到可以回家,徐琰便激动得难以入睡。 不过一想到来回要走六七十多里的路,他就开始头疼。 那日来赤水县赶了三十里路,至今还浑身酸痛无力,尤其是蹲坑的时候,简直是生不如死。若再一折腾,岂不得挂掉? 不过徐琰运气好,据商行掌柜告知,明日一大早店里就有伙计要去兔儿村收购川贝,可以顺带稍他一程。 兔儿村离春华镇仅有两里之遥,如此一来,倒是让他省了不少脚力。 昨晚雨大,整夜都不曾停歇,一觉醒来,北椿院后面那个池塘里的水已经漫过了周围的小径,起得早的伙计闲来没事,便挽起裤腿开始抓鱼。 徐琰醒得早,屋中的同伴尚在打鼾,他不想吵醒他们,便蹑手蹑脚地爬起来洗漱完毕,随后到前院等候与他同行的伙计。 瞧这雨势,一时半会应该不会停下来,徐琰抬头注视着从瓦片上成串而落的雨水,默默感慨着。 不多久,两人就上了马车往春华镇的方向赶去。这会儿时间尚早,再加之天气的原故,很多商铺都还没开门营业,路上行人稀少,一时间,繁华的城市变得格外地冷清。 雨珠滴滴答答地落在马车的顶棚,仿佛是在为这样宁静的清晨奏乐。 马车出城之后会行经护城河,徐琰透过车帘的缝隙往外瞧了去,只见河道水位涨了不少,原本清澈见底的河水也在一夜之间变成了浑浊的洪水,水势湍急,令人头晕目眩。 一场春雨竟然涨出了洪水?不知为何,徐琰的右眼皮跳了跳,总觉得有些惶惶不安。 …… 徐府。 今儿个天气转凉,刘氏担心两个孩子冻着,便吩咐下人将前几日收入柜中的绒衣拿出来给他们添上。 徐莲已经起床了,这会儿正在乳娘的陪同下用早饭,徐之洲惯来就有赖床的习惯,雨雪天气尤其严重。 刘氏怕别的下人手脚不利索惹儿子不高兴,便着笙儿将他的衣物给送了过去。 徐之洲睡得正酣,恍惚间察觉到有一双冰凉的手正往自己的中衣里钻来,犹如软若无骨的细蛇。 这突如其来的凉意顿时把他给惊醒了。 “少爷,你可算是醒了~” 睁眼所见,就是笙儿那张笑意盈盈的脸蛋。 这丫头虽然心肠狠毒,可到底还是有几分姿色的,尤其是凑近些了看,竟有一种说不出的风姿媚骨。 徐之洲有些恍惚,脑海中蓦地闪过那日二人在浴桶中的情形——笙儿□□地搂着他,引导他用双手去抚摸她的那两团饱满,她还将双腿缠在自己的腰间…… 徐之洲的双颊绯红,心跳十分剧烈。 笙儿察觉到了他的变化,纤长的十指不安分地在他胸前游走起来。 徐之洲很想拒绝她,毕竟他才十二岁,接触女人实在是有些过早。 可是……内心却无法抗拒,甚至有些兴奋。 “少爷,”笙儿将脸贴在了他的胸膛上,声音娇软甜腻,“不如你向夫人要了我吧,让我做你的通房丫鬟,待你长大些,便可顺理成章地娶了我。” 她的话倒是提醒了徐之洲,少年的脸色一变,用力推开了她:“哼,你说过要帮我除掉那个小野种,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 笙儿被他这一推给推出了怒火,但不管怎么说他都是自己的主子,敢怒不敢言,面上只得赔笑:“别急啊——喏,你看外面,下这么大的雨,老天爷都在帮你呢!” 屋外的雨势极大,刚长出来的芭蕉叶都被这场雨给压弯了腰。徐之洲将视线收回,同时也拧紧了眉头,很明显,他对着丫头的话不甚了了。 笙儿掩嘴一笑,将身子往前倾斜,附在他的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只见徐之洲的眼神闪烁不定,到了最后,只剩下诧异。 “少爷觉得此计如何?”笙儿往后挪了几分,面含笑意地询问着他的意见。 徐之洲垂下眼睫,根本不敢去瞧她。 这个女人……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狠厉。 · 由于天气的缘故,马车的速度减缓了不少,临近巳时三刻徐琰一行方才来到春华镇。 谢过那名伙计之后,徐琰便撑着油纸伞往椿树村的方向走去,不多会儿,雨势就降了下来,只是乡间小路被雨水冲刷之后格外难行,路面上的水洼和泥凼随处可见。 今天是二十六,适逢春华镇赶场,早间雨大,姐姐应该不会冒雨出门,这会儿雨渐停,她应该会来镇上卖布匹和蕨菜,说不定还能在路上碰面。 这样一想,徐琰便忍不住加快了步伐。 路过王婶家的时候,王婶正坐在屋檐下洗衣服,见到他回来,热情地同他打了个招呼。 经过王婶家之后就有两条分叉的小路,一条通往村子后方,一条则是通往徐琰的家,平日里除了王婶和杨氏母子三人,鲜少有人会经过这条路。 徐琰刚走了没多远就发现路上多了好些脚印,有深有浅,且根据这些脚印的方向来辨,在他之前应该有好几个人从这条路走了过去。 奇怪,怎么会有人走这条路? 难不成是外来人口不熟悉地形,走错了? 徐琰摇了摇头,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小。 那,会是谁呢…… 糟了—— 徐之洲! 在他纳闷之际,脑海中迅速地闪过那个家伙的名字,徐琰顿觉不妙,飞奔着赶回家去。 · 近来天气转暖,山上的野菜野菇纷纷破土而出,杨氏将春耕忙完之后,便和梅丫去山里采摘了不少蕨菜回来,焯水后腌制食用,爽脆可口。 蕨菜虽是美味,却很难寻得,而且它的生长周期极为短暂,一个晚上就能散叶变老,所以只有在嫩芽期采摘的才是极品,故而价格便格外昂贵,正是乡野人家用来变换银钱的好东西。 杨氏昨天的运气很好,去后山山脚割猪草的时候见到了不少蕨菜,便将它们通通采摘回来,放在木桶里浸泡一夜,丝毫没有放蔫。 眼见着雨势开始变小,梅丫将蕨菜沥水后装入背篓里,带上泛黄的油纸伞出门了。 李福贵前几日帮忙耕的那块田已经全部插上了秧苗,只是昨夜雨大,田里的水涨了不少,秧苗都浸在浑浊的水里,只能看见嫩绿的叶尖了。 刚走出没几步,梅丫就听见了哗啦啦的水流声,她循着声音望过去,只见稻田前方的那条小溪里有洪水湍流而过,像是一条巨蟒,令人胆战心惊。 这条小溪虽然不宽,但由于此处地形略陡,发大水的时候得格外小心才是,若是不慎卷了进去,恐怕很难爬上岸来。 梅丫被这水势吓了一跳,不过好在洪水还没漫过两边的坎子,溪面上的那座木桥尚且完好无损。 这座桥是通往外界的唯一途径,除了它,无路可走。 徐琰脚下生风,丝毫不敢停歇。 也怪他神经大条,一心只想去县城当学徒出人头地,却把眼前的祸患给忽略了,他屡次三番让徐之洲难堪,对方又是个有权有钱的大少爷,怎么可能不对他施加报复呢? 呸!王八蛋! 刚在心里骂完那个二世祖,徐琰便和同样脚下生风的人撞了个满怀,个头矮小的他顿时被撞到在地,泥水四溅。 “……”他刚想说声对不起,抬头一瞧,来人的衣衫正是徐府下人专用,不由脸色陡变,厉声喝道,“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与他撞了个满怀的人显得有些慌乱,紧随其后的那人却是不动声色地对他使了个眼色,两人视线相对,点了点头,随即一溜烟消失不见。 “……” 徐琰迅速起身,正要追上去问个明白,突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飞快往家中赶去。 这两人肯定是做了什么! 徐琰只觉得一颗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越过那座山头,住了五年的茅草屋赫然呈现入眼眸。 希望姐姐和娘亲都安好,万不可被那王八犊子欺负了去。 “琰儿!” 在他心急如焚之际,一声熟悉的呼唤传来,令他悬浮的心渐渐落回了肚中。 “姐姐!”见梅丫正站在木桥的那端冲他挥手,徐琰激动地跳了起来。 幸好幸好,姐姐没事! 梅丫没有想到弟弟会在今日回来,一时间兴奋不已,大步往弟弟的方向跑去。 然而就在她刚迈出步子的那一刻,木桥毫无征兆地断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