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
她目光所及之处尽是一片漆黑,周围静得可怕,无论她怎么样呼喊都没有人回应她的呼唤。
她在那儿兜兜转转许久,终于找到一丝的光,她顺着光的方向走了下去。
“嘶。”她低呼着。
耀眼的光“灼烧”着她的眼睛,她那消失的五感仿佛在刹那间又重新回来了。
“妈妈……”
孩童低低的啜泣声萦绕在她的耳畔,格外的扰人。
小朋友豆大的泪滴砸在她的手腕上,一滴又一滴,宛如开闸的洪水一般,根本停不下来。
温园园花了好一番力气,才让眼眸有了聚焦,薄薄的细汗溢满了她的额头,明明是一个简单的小动作,却耗尽她全部的力气。
她逐渐看清了哭泣的声源,那是一名五六岁的小男孩,他拥有着一头淡金色的短发,那许久未经打理的头发,宛如小刺猬的尖刺,他的脸庞是不自然的白皙,宛如吸血鬼一般的冷白皮,那双好看丹凤眼更是透着几分委屈,他的眸子蔚蓝如清澈海水的,不含半点杂质,给人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
他身上穿着大号的卫衣,衣服不合身不说,这衣裳破破烂烂的,上面有好些黑色的污渍,一看就知道是件有味道的衣服,孩童的指甲本应该是干净、光洁的,偏偏他的指甲都是黑乎乎的,而且指甲留得跟鬼片里的僵尸一般。
小男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睛肿得跟猕猴桃一般,小模样可怜极了。
“你别哭了。”她费劲的说道。
她的声音一出,连她自己都惊着了,这声音跟破败的鼓风机一般,刺耳得很。
虽说她的声音不是什么婉转动人,但是,远没有像这样嘶哑刺耳。
闻言,小男孩抬起头眼巴巴的看着她,他想要凑上前离母亲更近一些,可是他又担心母亲的厌恶,他手忙脚乱的擦掉滴在母亲手背上的泪珠,谨小慎微的仰望着她,生怕引母亲的不悦,他那湿漉漉的眼神就像被人抛弃的猫咪,懂事得令人心疼。
他慌忙的用手背擦拭着脸颊,他稚嫩的声音带着几分暗哑,急切道:“阿羽不哭了,不哭了,妈妈你一定要好起来,一定要好起来。”
温园园的目光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是一个十来平米的屋子,屋子里通风的地方只有两个地方,一个是大门,一个是窗户,这会旧迹斑斑的大门正紧紧的关着,窗户敞开一个小口,那旧绿色的窗帘灰扑扑的,仿佛是在泥堆里面滚过一般,屋子的设施相对简单,一张一米的小床,半米的灶台,一米的卫生间,房间里面只有一张折叠的小桌子,地板上面铺着粗糙的报纸,恐怕他们平时就是这样席地而坐的。
她心里非常笃定的是—这里不是她家!
温园园今年二十八岁,前两年刚考取了生物学博士的文凭,目前是一家乡村小饭馆的老板。
她家虽说占地面积不大,但是远没有这样的破败。
而连对象都没有她,根本不可能有个五六岁的娃。
她必须尽快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叫什么名字?”她盘问道。
温羽的眸子划过一抹困惑,却没有把自己的疑惑说出口。
“我叫温羽呀,妈妈你给我取的名字,你忘记了吗?”
一听到这个名字,温园园的身体就像过电一般,模样活脱脱就像吞了一只苍蝇一般,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这不是她睡前看小说里面的反派大BOSS的名字?
她对这个名字印象很深刻,因为这人在书中就是一个不择不扣的变态,让人忍不住杀之而后快,相比那些对女主因爱生恨的反派,他完全就是为了杀人而杀人,为了痛快而痛快,他没有道德感,更没有负罪感,杀人在他的眼中就像切青菜萝卜一样简单,他是不择不扣的反社会人格。
是他设的局,让主角团队互相猜疑,互相猜忌,互相矛盾,看着这些人的彼此痛苦彼此憎恨,他的心油然而生满足感,用实力诠释着什么叫做变态中的战斗机。
这狗屎一样的剧情把她气得要死,她当晚就洋洋洒洒的写了千字的负二长评。
然而,作者并没有她想象中的暴跳如雷,而是在长评下面留了一句话。
作者:“呵呵,那你来写。”
温园园当时那叫一个不屑,我能写,那我还追什么文?难不成你以为每一个美食鉴赏家都一定会做菜吗?这根本就是悖论!
她万万没有想到当时FLAG就立下了。
温园园:“……”
不,大大,你听我解释,我真的知道错了啊喂!
但是,她心中却有几分希翼,想着会不会是自己弄错了,她这样的假设本身就很荒唐。
刹那间,她感觉到自己头疼欲裂,不属于她的记忆如走马灯一般蜂拥而来。
温园园:“……”
这会她是真的找不到理由骗自己了。
她穿了,还穿成了反派大佬他妈。
这叫什么?
嘴炮一时爽,穿越火葬场。
一想到眼前粉雕玉砌的三头身长大以后会变成杀人不眨眼的病娇,她就忍不住要抚胸口,扶她起来,她要抢救一下!
见她的脸色不好,温羽紧张的攥紧着衣角,他赶忙把偷偷藏在兜兜里面的半包饼干拿出来,急切得递了过去,诚恳道:“妈妈,你吃……”
饼干的包装有几分泛皱了,想来他应该是藏了许久,一直舍不得吃。
她看着小崽子无垢的眸子,心头不由一软。
孩子本就像白纸一样纯白无瑕,而他会染上什么颜色,不仅是他的问题,而且还有家庭的因素。
对孩子来说,原生家庭的影响最为深远。
原主是一个单亲妈妈,因为一次在参加同学聚会时,不小心失了身,更揣上球了,然而她连谁弄大她的肚子都不知道,脑海中只有一些混乱不清的记忆,偏偏她凭借着自己对孩子一腔热爱,不顾家里的反对,把孩子生了下来,她连月子都没有坐完就被父亲赶出家门,一个单亲妈妈带着年幼的孩子四处漂泊,起初母亲还会私底下接济她一点,可是后来,便再也没有音讯了。
她被家里彻底的放弃了。
随着孩子年岁的增长,她发现小崽子越长越像那日的施暴者。
这是她的亲生骨肉,她又怎么会怨恨呢?可是她看到温羽就像看到那人的影子,她就无法控制自己的脾气,就忍不住把这些年的苦痛发泄出来。
但是,温羽是个好脾气,从未跟她计较过。
若不是温园园继承了原主的记忆,她都不敢相信这乖巧得跟猫一样的人会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王。
原主是过劳死的,长期超负荷的工作和淋雨发烧,导致她活生生的病死。
虽说母子俩有一定的隔阂,但是,远没有到仇人的地步。
毕竟,温羽只有她一个亲人。
他只有妈妈了。
若是温园园没有穿过来的话,这个人恐怕已经咽气了。
这就是温羽为什么会从一个乖宝宝变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王,一个五六岁的小朋友没有家人的照顾会过什么样的日子?恐怕只能够在躲在外面的垃圾桶边跟城市里的流浪狗抢食吃。
妈妈待他不好,但是,好歹他还有妈妈。
如果妈妈不在了,他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成了彻头彻尾的孤家寡人。
温园园看着眼前不知所措的小崽子,她想要用手ruarua他的小脑袋,告诉他,“没事的,妈妈没有关系的。”
可惜,梦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她的手还来不及触碰到小崽子,整个人就昏昏沉沉的倒下了。
“妈妈!”温羽厉声道。
等她再次醒来时,周身尽是消毒水的味道。
消毒水?
如今,正值战时,医疗物资相当紧俏,她们家这一穷二白的,哪来的钱上医院?若是原主有钱去医院的话,也不可能猝死在家中了。
“伯纳德先生,我拜托你了,你一定要救救妈妈。”温羽紧紧的攥着他的衣角,宛如落水之人唯一的稻草。
他知道的,他都知道的。
伯纳德先生是一名厉害的医师,他可以救妈妈的,他一定可以!
青年慵懒的靠在柜台,手上握着高脚的红酒杯,慢条斯理的抿了一口,笑而不语。
他的发色极其好看是银白色,金边的眼镜遮挡不住他那如深潭般的黑眸,既深邃又充满了神秘,他那高挺的鼻梁如同雕刻大师手下的鬼斧神工,薄唇带着一抹恰到好处的浅笑,他的指甲上染着豆蔻般的指甲油,那圣洁的医师白袍却无法让人感觉到温暖。
他还没有回答,他身侧的鱼人就急切的推开了小崽子,双手环抱,不满道:“小鬼,你当伯纳德先生是什么人?你想要先生出手救你的母亲,那你告诉我,你有钱付诊金吗?没有钱的话,你就尽早给我滚蛋……”
鱼人跟童话里面的美人鱼完全就是两种物种,他们是鱼头人身,偌大的鱼头骂咧咧的说着,看着格外的吓人。
他的话还来不及说完,便被人打断了。
“埃尔顿,你别这样,他只是一个孩子。”伯纳德和蔼的笑着,温柔的抚摸着男孩的发间。
“先生!万万不可呀……”
伯纳德脸上的笑意不改,慢条斯理道:“小羽,我非常同情你的遭遇,但是,规矩是不能乱。你想要我出手救你的母亲,你就应该付出相应的酬金,不劳而获是不行的。你愿意为了救你的母亲付出一切吗?”
他轻描淡写的说着,仿佛在说着一件稀疏平常的事。
温羽的手攥成拳头,星眸熠熠生辉,坚定不移道:“我愿意!”
伯纳德白皙的手抚在他的脸上,脸上的笑意放大,他轻声道:“小羽,你的眼睛非常漂亮,宛如湛蓝的大海,我非常的喜欢,我想要你的一只眼睛,你可愿意?你放心,我动手很利落的,一点都不会痛,我想你一定会眼睁睁的看着唯一的妈妈病死吧?”
他的声音很轻,宛如一个慈祥的长辈,语气之中尽是包容的“宠溺”。
温园园感觉到一阵胆寒。
这叫什么?用最温柔的语气,说最狠毒的话。
果不其然,温羽的眼眸里划过一抹挣扎。
伯纳德先生要他的眼睛啊……
只要妈妈能够好好的,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他心一横,咬咬牙,应声道:“我愿意。”
伯纳德轻笑着,循循善诱道:“小羽果然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是个能够担当的小男人,那我们就先把眼睛取下来,只要我得到你的诊金,我就会用尽全力是拯救你的母亲。”
他就像一条巧言令色的狐狸,不停的引诱着过往行人堕入无边的黑暗。
一道锋利的女声插了进来,“你做梦!”
温园园费力的走了过来,额头火辣辣的燃烧着,一度让她的视线模糊,虽然如此,但是她的目光却格外的坚定,冲着伯纳德嗤笑道:“你这么大的人了,竟然哄骗一个幼小的孩子,还真是丢尽了男人的脸。”
她的脸色发白,身体摇摇欲坠,宛如石缝里的狗尾巴草,明明是最不起眼的植物,却有着顽强的生命力。
见她醒了,小崽子赶忙跑了过去,紧紧的攥着她的手,眼眸里泪花闪动,小声的解释道:“妈妈,我没有关系的,你不要担心……”
或许是这个孩子有着超乎同龄人的成熟,更让人倍感心疼。
她的胸脯上下起伏着,看来是气得不清的,她甚至忘记了眼前的人就是未来辣手无情的大魔王。
现在是现在,未来是未来,未来的事情谁又能够说得准呢?再说了,现在的温羽手上并没有染上半点鲜血,只是个乖乖巧巧的孩子。
她想起了反派boss在文章中的形象,那人拥有是一双漂亮的异瞳,俊美的容颜,光是这张脸就让他吸粉无数,一度抢了好些男主的风头。
然而,谁能够想到,温羽美丽的异瞳背后是这么一个故事。
若是按照原文的剧情,小崽子应该是被人挖了眼睛。
可是,上天跟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他没能够把妈妈救回来。
纵使他付出了一只眼睛的代价,依然永远的失去了妈妈。
而那一向温文尔雅的伯纳德却在这个时候恶劣的勾了勾唇角,“我只答应你要救她,没有答应你,一定能救活她,唉,她运气不好,我又能怎么办呢?”
那愉快的声音,上翘的嘴角,时时刻刻都在透露着他内心的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