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走廊的尽头,房门紧闭只有丝微的灯光从门缝中争洒出来。 给整条走廊莫名渲染了一种模糊紧张的氛围。修长的身影轻依着一侧的墙壁,垂着头颅不见面上情绪也猜测不出此刻的男人脑海中想些什么,只见他脚后跟不时的在地上轻磕两下,发出轻微的声响。 来人清冷的眸光中浮现一丝轻蔑,嘴角微扬薄唇轻启:“姑父。” 脚跟微滞,男人侧首看去,他不是很喜欢关注“无关紧要”的人,甚至包括自己的女儿,在他的世界里,法律工作才能主导他的人生。也是第一次认真打量起来面前这个已经不知何时长得比自己还要高大的男人,沈景行阅人无数,对上曲相濡的目光也是微微一怔。 曲相濡眸光清冷疏离,浑身隐约散发着凌厉,这不像是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他一直觉得老爷子对曲相濡独爱来自于高看。看来一直以来是他眼拙了。 曲相濡走至沈景行身侧放松身姿跟着沈景行依靠在墙上。 “以沫住你那。”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事实的语气。生硬的字眼没有一丝感情。 轻哧一声,曲相濡微不可察的点点头。 沈景行微皱眉头,如果他此时还是感受不到来自对方尽管收敛但张力十足的敌意,枉他还在司法界混迹这么多年。 “你们毕竟都不是小孩子了,住在一起恐怕也有诸多不便。还是让以沫搬回学校住,跟同学住在一起,学习交流上也有所帮助。” 曲相濡没有立马接话,目光紧盯自己的脚尖不知在想些什么,在沈景行快绷不住的时候才轻启薄唇道:“这个......恐怕姑父做不上主。” 不等沈景行说什么,他已经站直了身体大不向紧闭的房门走去,动作如行云流水已经抬手敲响了房门。 房间内传来老爷子中气十足的声音:“进来。” 看到曲相濡的身影,以沫偷偷吐了一口像是憋了好久的浊气,眉眼间换上了一丝轻松。等曲相濡走到身边才小声窑子道:“我已经陪外公下了几盘棋了,外公一句话不说,一局接着一局...” 额头传来被敲打的声响,以沫惯性抱着疼痛的额头,眼角噙着泪水:“痛...痛...外公...痛。” 老爷子头都没有抬一下,放下手中的戒尺:“执棋者不语。” “不是观棋者不语吗?”以沫呢喃。 老爷子手腕微转,还未靠近戒尺,曲相濡已经开口:“爷爷,这局你输了。” “什么?”老爷子不相信的重新浏览局面,这局还真是他输了,回天无力。 以沫闻言,笑呵呵的指出一角的棋局:“外公,兵不厌诈。” 老爷子也不生气,笑骂道:“你哥的棋局你倒是学了不少。”以沫无奈撇嘴:“从小到大,家里也只有哥哥能胜你一招半式,自然要像哥哥看齐,不然一直被虐,我也是很憋屈的好不啦。” “就你鬼精灵。”老爷子侧首像门外看去:“既然早就到了怎么不进来。” 沈景行眸光微闪,却不知老爷子早就知道他在门外。刚刚跟曲相濡的对话也只有两人听得清楚。 李蕊坐在一旁的沙发上见到自己丈夫进来了,微挪身体,吃过晚饭老爷子就将她跟以沫叫到书房,也不说话直接摆开了棋局将她晾到一旁,深知老爷子下棋如若他不开口就不喜他人在一旁叽叽喳喳她也不好做声,只好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她清亮的眸光略过以沫的脸庞闪过一丝的不解,在她的印象中,以沫还是那个乖巧不爱言语,别人聊天最多是在一旁仰着笑脸的女孩,做起事来甚至有点唯唯诺诺,像今晚这样的落落大方,巧笑嫣兮的样子是她不曾见过的。 以沫站起身跟曲相濡并肩,对着走进来的男人微笑着轻点头。 李蕊心中划过一丝异样甚至有点痛,她虽没有将太多的时间花费在以沫的身上但是她也曾见过别人的家庭,以沫嫣然将他俩看做了陌生人,在这个房间里她和自己丈夫更像是...客人。 “父亲。” 老爷子点头:“过去坐吧。相濡你也坐。” “是。” “明天,我会去一趟学校的。”一句话像是石子落入平静的湖面泛起波澜。曲相濡轻笑一声:“没必要这么大动干戈,我相信沫沫,沫沫自己知道现在应该做些什么或不应该做些什么。” “胡闹。”老爷子呵斥道:“你也不过是个孩子。” 以沫快速看过众人一眼然后垂头,她知道老爷子是在逼自己父母出面。心里暖烘烘的,如果是以前的她读懂老爷子的心意一定会一脸期待的看向自己的父母。可是,现在的她已经没有那份期待,所以也不会去张求着什么。 房间里又陷入了无限的沉寂,曲相濡像是没有感觉到,大手抚上一旁以沫的脑袋,胡乱的拨弄。 以沫噗嗤笑出了声:“外公,你怎么都不问我事情的经过,毕竟请家长的理由可是我早恋。” 老头子哼一声:“我亲自看着长大的,难道我会看走眼不成。” 以沫喉间哽咽,心里泛着一丝愧疚,外公这次是真的看走了眼。 “爸,您自己也说了。不是什么大事,让阿濡走一趟解释一下就好,这点小事,我和景行去也太......”李蕊的话音还未说完。老爷子的拐杖已经摔在了地上。 老爷子从来不会在小辈面前排遣长辈,看来是真的动了怒。以沫忙起身去顺着老爷子的背。 “外公...” 老爷子强忍着怒气,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开口道:“出去。”缓慢而坚硬。 沈景行起身张口:“爸...” 老爷子摆摆手不做声。待沈景行、李蕊二人走出房间,老爷子拍拍以沫放在他肩头的手:“去收拾东西吧,你舅妈给你准备了好多东西要带回去,早点回去吧,阿濡,沫沫交给你了。” 这一刻老爷子是以沫没有见过的低落。 “我知道,爷爷。”曲相濡没有什么拉着以沫走出了书房。 一高一矮的身影在昏暗的走廊相依走去。 “哥,爷爷没事吧。” “没事,倒是你...没事吧。”曲相濡轻喃。 闻言,以沫微怔,轻轻吐出两字:“还好。” “笨蛋。” 脑袋又被胡乱的揉弄,以沫发现曲相濡最近很喜欢揉她的脑袋。小脸不禁的慢慢紧绷,她想起了曲相濡曾经拨弄邻居家小狗的场景。 恨恨的说道:“你才是笨蛋。” “爸,为什么会答应让以沫搬到曲相濡那里住?”沈景行晚上是喝了点酒的,又被老爷子训斥一顿,现在脑子有点昏沉,他右胳膊抵着车窗指尖轻揉着眉宇之间。毫无疑问,沈景行是温文尔雅英俊的,一系列动作下来没有一丝的扭捏反而多了一份洒脱。 李蕊闻言,脚下一用力,车子急促的止在红路灯路口处,前面的路灯由绿变黄,闪烁着。 面上带着怀疑的看着自己的丈夫:“沫沫现在住阿濡那里?” “高梓淇没有跟你说嘛?” 李蕊眸中闪过一丝迟疑,梓琪有说过吗?还是说过但是她没有在意。沈景行对于自己妻子对这件事的不知没有过多的情绪,他们是一类的人,尤其对于工作他们有着同样的执着。 “沫沫已经不小了,怎么可以跟一个大男人住一起。” 沈景行揉揉脑袋:“或许我想多了,毕竟以沫从小就跟阿濡走的近,兄妹之间亲一点也无妨。” 亲一点也无妨,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蕊不知为何又想到在书房时自己内心浮现的情绪,她好像在慢慢的失去一件对自己来说很重要的东西,又好像已经失去了而她还不自知。 “景行,你说我是一个怎样的人?” 沈景行不明白李蕊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如实回答:“嗯,果断,杀伐,有才华而且很有魅力。”尤其在辩论的时候,思路清晰,神采奕奕。 是啊,作为一名金牌律师,她是合格的,不,应该是优秀的。 但是为人女,为人妻,为人母,她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前方的红灯闪烁慢慢变成了黄灯,她轻轻松开刹车,在路灯亮起的时刻,踩过油门冲过了路口。 她回去还要收拾行李,明天一大早飞去临市,处理一桩案子。 “舅妈,你给我这么多东西,我哪里吃的完。而且科学表明是药三分毒啊。” “小丫头胡说什么,这是补药,补身体的怎么会有毒。我可是多方打听过的。”高梓淇继续将厨房准备的东西往外搬。 李宏看着自家妻子的模样,脸上忍不住的笑意。侧首询问一旁面色清冷正在喝茶的曲相濡:“阿濡,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怎么说我也比你多活几十年,见识总是不会少的。不要什么事都一个人扛着。”他不过问自己这个儿子的事情,甚至曲相濡毕业后做了什么他也没有过问一句,他相信老爷子的眼光也相信自己的眼光。 “无碍,需要帮助的时候自然会向您开口。” “好,好,好。”李宏开心的连说了三个好字,然后轻轻呢喃:“多跟你妈妈说说你的事,别让她太担心。” “嗯。” “好好照顾沫沫,你妈虽然不说,但是我知道,她最心疼的还是沫沫。” “我知道。” 曲相濡放下手中的水杯,抬眼看向餐桌方向的女孩,面上带着肆无忌惮的笑意。不自觉的他的眉眼也染上了一丝笑意、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