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在角落的小狗蜷成个团打着轻鼾，柔和的灯光洒在一大一小两道紧挨着的身影上，屋内的气氛一时间看上去有种说不出的和谐。
等宁向阳端着碗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眼前这副画面。
他看了卫冉一眼，又扫了眼旁边撑着下巴垂眼看她做题的男生，站那半天没动。
直到那人起身坐到另一边，他才顿了顿，端着碗走过去，抬手敲了下卫冉的桌子。
卫冉自觉把作业挪到了一边，不过在看见碗里嫩绿葱花下那颗白白胖胖的荷包蛋时，她整张脸忽然皱在了一起，端起碗就往小屋里走。
宁向阳就知道她要这样，见状也不阻止，只是在她快进到房间前才慢悠悠开口。
“鸡蛋要吃完，蛋黄不许扔。你要再敢扔了，下次我就给你煮两个，坐这儿看着你吃。”
卫冉脚下一顿，回头看他。
宁向阳回挑了下眉。
卫冉嘴巴紧紧一抿，接着快步走进房间搁下碗，跑回来冲他恶狠狠翻了个白眼，砰的一声把门在他面前用力关上。
宁向阳听着那声饱含愤怒的关门声，唇角弯了下。
他回头看向屋内另一个人，淡了淡表情，垂着眼在小盆里翻了几下，捡颗葡萄塞嘴里，含糊着声音问：“你朋友还没到吗？”
谢余生这才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居然已经五点半了。
上面又是几条未接来电和未读消息，依旧来自“汴城一霸”。
-谢哥，这定位确定是准的？
-哥你再等会儿，我有点摸不着路了。
-卧槽，这地方他妈的有毒吧，怎么跟个迷宫似的，还乱几把封墙。你再在那儿等会啊，我还真就不信了，这整个汴城还会有我找不到的路！
-……
-哥，我放弃了，我现在已经绕到不知道哪个出口了……要不你随便在里面找个好心人送你出来？
消息到这里就结束了，再下面就是对方发来的定位。
谢余生：“……”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点开那个定位信息看了看。
还没等看出个所以然来，一道懒散的声音就在旁边响起。
“你们在这里用这个？”
谢余生下意识侧了下脸。
男生微微弯下腰，隔着一段距离看他手机里的定位。
“最近几年老城区这边拆拆盖盖，网上的地图基本已经没用了。”他指尖在上面虚划了两下，眉眼仍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问，“这是你朋友现在的位置？”
谢余生收回目光，嗯了一声。
“行吧。刚好我也有事要出门，顺便送你过去吧。”
他说完这话就进了房间，等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两把雨伞。
见人已经拉着行李箱在门口等着了，宁向阳走过去把两把伞往他面前一递。
“你要用哪一把？”
一把纯黑色，是他的。
一把粉色，是卫冉的，上面还印有穿着粉色小裙子的HellowKitty。
“……”
谢余生没说话，低头看他。
眼前的男生依旧是那副淡淡的表情，眸子微垂，看不清里面什么情绪。
不过在他抬手放在那把粉色的伞柄上时，余光却瞥见男生的唇角微不可见的勾了一下，然后又被迅速压下去。
谢余生顿了顿，心里有点好笑。
他正要拿起那把粉色的伞，却见这人忽然收回手，把黑色的那把放到他面前。
“算了。”男生耷着眼皮说，“用这把吧，大点。”
等谢余生接过去后，他才又恢复了之前那种恹恹的神色，撑开粉色雨伞走在前面。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雨中。
谢余生盯着眼前粉的有些晃眼的伞面，过了会儿忽然开口问他：“你们，不是亲兄妹？”
“嗯。”
粉色伞面上的猫转了个圈，伞下传来男生模糊、带着点尾音的回答：“表的。你怎么知道，猜的？”
“你们姓不一样。”
“……”
粉色的伞面忽然停住，谢余生也顺势停下脚步。
宁向阳低啧一声，皱着眉回头看他:“卫冉跟你说的？”
见他没否认，宁向阳转过身继续走。
半晌后，雨中才传来他低声笑骂的声音：“小没良心的。”
平时见了人一句话都不说，今天倒是不认生了。
雨还在下着，闷热潮湿的空气里夹杂着些许饭菜香。
路边的电线杆上也不知到底被糊了几层小广告，其中一张配色混在里面很是扎眼，谢余生还没来得及看清，带着几分懒散的声音穿过雨幕传进他的耳中。
“她还跟你说了什么？”
谢余生收回目光：“……说你不喜欢教她写作业。”
他这话刚说完，眼前这人似乎就笑了一声。
雨声有点大，谢余生不太确定。
之后两人便一直沉默着，直到宁向阳再次停下脚步，谢余生才发现他们走出了这片迷宫似的巷子。
雨不知不觉间已经停了，太阳重新在云间冒出了头，阳光散落在地面的小水潭上，光线晃得有些刺眼。
这边应该是车站附近的后街，街边商店旅馆饭店几乎开什么的都有，街头小贩们趁着这会儿都开始陆陆续续摆摊。
“这是你朋友？”宁向阳瞥了眼对面靠在深灰色机车旁，正朝这边疯狂招手的卤蛋头，垂眼合了伞，甩掉上面的雨滴。
“挺个性的。”
谢余生没回答，只是把伞合起来还给宁向阳，向他道谢：“那我就先走了。”
宁向阳抬了抬下巴，没说话。
而后又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似的，他开口补充道:“去吧，荣归故里的小王子。”
谢余生手上动作一顿，抬眼盯着他瞧。
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见人一直盯着他看，宁向阳撩起眼皮跟他对视。
不过片刻后又觉得有点没意思，扯了扯唇角错开视线。
他半眯着眼，又恢复之前那种厌倦的神态，皱着眉啧了一声，直接转身离开。
摆明了是再也不见的态度。
-
贺唐已经在那等了老半天，此刻见人终于过来，顺手接下他手里的箱子往车后放。
余光瞥见那个快要从视线中消失的背影，贺唐顺口问了一句：“谢哥，刚刚送你出来那人谁啊？”
谢余生帮着把行李箱在车后固定好，语调没什么起伏：“随便找的好心人。怎么了？”
“咳嗯……没事。就是觉得有点眼熟，大概之前在哪条街上碰见过吧。”
贺唐抬手不好意思地撸了把自己溜光的脑门，尝试转移话题。
“怎么着，是先去你——”
家字还没说出口，他就立马意识到什么，话在嘴里拐了个弯。
“我家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