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午泉关的时候宋月稚就有所察觉,这位公子举手投足都是豪迈的从容,有些温文尔雅,又有些说不出的贵气,但更多的是特意流露出的痞态。
或许是和杨廉一般,是个十三州落魄的权贵子弟。
那这样的人,多半去京都只有一个目的。
宋月稚便自然道:“公子是准备科考么?”
若是家道中落,科举是唯一可以出头的方式,春闱在来年二月,现在是腊月初,怕是只有两个多余月了。
“咳。”
被她那双纯净的翦水瞳看着,江汶琛总觉心尖微涩。
思考了一会,他抿唇点首,“大概是吧。”
总不能与她说实话。
家境贫寒,寒窗苦读,科举出头,宋月稚露出微微敬佩的神色。
江汶琛忽然觉得一洗之前风流浪荡的形象,他郑重其事的点了点首,表示肯定。
片刻后,宋月稚担心的道:“我见公子在犹豫。”
他便道:“家里不支持,没有经费供我读书,先前小姐客栈遇见那些匪徒,便是要绑我回去的。”
身后的赵趁古怪的瞧了一眼他们家公子,这也能关联上?
宋月稚听完心里落得一丝同情,那时候听那些匪徒的对话确实是如此。
她用一种略显怜爱的眼神看他,“坚持本心便是,好男儿志在四方,不该被拘泥。”
话像是客套话,但被江汶琛被她的眼神弄得有些不适应。
他侧开眼睛,又咳了一声。
“礼已经送到,那我就先走了。”
多留在一个女子家中总不太好,江汶琛转身往外走,却被她叫了一声。
“等等。”
他回首,只见小姑娘捏着红白色的衣裙颠颠的朝他跑了过来,许是在雪天呆的太久,她鼻尖都有些泛红。
踩在雪上的声音咯吱作响,江汶琛怕她不小心踩着裙角摔跤。
可好在并没有发生,只见她稳妥的站在他身前,身子微微前倾,小喘了几口气。
江汶琛静默的等了会,便听她说:“公子可有什么喜好?”
喜好?
虽不知她为何忽然问这种问题,但江汶琛却还是思考了一会,再道:“读书。”又觉有些虚实不符,他便又添上一句,“读兵书比较多。”
“好。”
宋月稚听到了自己想知道的答案,弯唇轻笑。
之后针对他的回答,宋月稚冥思苦想起来。
这日在账房里看听竹居的账本,刚放下后又发起了呆,封絮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忍不住问他:“怎么了,这几日愁眉苦脸的。”
“在想怎么回礼。”
宋月稚也不瞒她,把江汶琛教她解决听竹居的事从头到尾说了说,“前些日子他还给我送了些咸菜,昨日又来送蜜饯,我总觉得人家对我做了这么多,没点反应怪不好意思的。”
“呀!”封絮嗔怪的笑,“原来是为了男人?”
“嗯。”宋月稚点头,“在想回送什么。”
好半响,她才觉得封絮这话有点歧义,赶忙回追道:“我不是为了男人,我是为了他,他帮过我的。”
“哦,你是为了他。”
“”
宋月稚不想和她说这个问题,转移话题道:“他是个书生,要科考的,我想找些大家的文章送于他,但他又说他喜欢看的是兵书。”
封絮古怪道:“你那个男人,考的是武举?”
“不是我那个”宋月稚简直不想说出口,她咬唇道:“就是普通的科考,我与你说不通了。”
她觉得和封絮商量简直是个错误的决定。
她就是个没正形的。
封絮见她气鼓鼓的脸,忍不住上手掐了一把,“这样吧,明个我带你去当铺瞧瞧,那里有不少市面上淘不到的好东西。”
宋月稚扒拉了一下她的手,“当铺不该都是旧东西么?”
“那是普通的当铺,再说那些古文玩物,不都是传的越多越久,越有价值么?”
宋月稚缓慢的点了点头,也对,说不定碰巧就心仪的物件了。
于是第二日她起了个大早,随着封絮去了城东的一家当铺。
雪松峥嵘矗立两侧,高耸的屋脊下挂着金丝楠木牌匾,字迹苍劲有力,门前来来往往人流不断,显然是处在了极佳的位置。
那青盏两字格外扎眼,宋月稚心道竟又是那家商行。
刚下马车便被有人来迎,封絮在她身侧道:“青盏虽是民办,但其实他们和皇家挂了些关系,做的都是些基层的产业,用于民生。”
“圣上大德。”半响后,宋月稚又忍不住问,“絮姨可知道麟牌?”
她先前住店的时候就吃了那个亏,实在不明白这麟牌的发放方式。
“害,那东西说着好听,持有者是青盏的贵客,但其实你只要在十三州随便做过几件好事,被官府知晓了,就会当做礼发送,这也是那位校尉的主意,但不得不说这法子让十三州的人脑子清醒了许多,没那么燥了。”
“是那位驱军校尉?”
“可不就是他么?”
说着便进了门,果真是溱安最大的一家当铺,光是用作展示的物件就有好几件不俗于世的东西,宋月稚这才觉得有几分靠谱,寄予了几分期望。
掌柜和封絮也是老熟人了,短短寒暄了几句,封絮就说明了来意,知道她的身价,掌柜直接把人迎进了雅间。
“若是说书籍,我手里倒是有几份先人大家留下的著书,已经不再刊印,现在见的极少,是有价难求的。”
宋月稚道:“能否让人瞧瞧?”
“自然,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