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燈光,讓我想起了我的童年。家裏停電,點了蠟燭,沒電視看,只好找些玩意兒打發時間。鄰居的小孩來串門,我們就做剪影,在燭光前把自己的影子映在牆上,可以做一隻鴿子、一匹狼、一隻兔子…… 想到這,我跳上了桌子,嘗試把兩隻手豎在頭上扮成一隻兔子,兔耳朵不夠尖,顯得怪模怪樣,然後我又把手疊在下巴下面…… 我就在那兒使勁地扮,伊娜也忍不住瞧着我,看我這麼盡力,她不禁笑起來。今天第一次看她笑,她已經惆悵了一天。 這次出城,我們沒有去找協加,不知他在學堂還是回了家。那一夜,我們就在二樓睡覺,伊娜和杜鵑睡床上,我委屈點睡地板,伊娜給我找來一塊布,摺疊了幾下,放在地上給我當睡床。 一夜無話,陌生的床鋪睡不慣,我們很早就醒了。杜鵑看着也比昨天精神了些,她們簡單地梳洗一番,不需要太早開門做生意,於是我們就溜到街上逛。 雖說很早,但街上的小店大多已開了門,街上的行人也不少,那時候的人都遵循着一個既健康又環保的生活方式——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溜了好一會兒,買了包子作早點,就打道回酒館。 也不管這麼早有沒有客人,伊娜她們居然自己開了舖。昨晚見泉叔上門板時手勢純熟,而今見她們兩人下門板的姿勢卻是十分拙劣。 開了門,兩人勤快地在館子裏擺弄着器皿,想必是第一次由自己開門做生意,感覺新鮮。我在旁不以為然,這兩人真是腦子進水,誰會一早起床就來找酒喝?以為是嬰兒喝奶麼? 也真有這樣的人! 不稍一會兒,一個身穿藍色錦衣的青年男子走進店裏,向着伊娜問道:『樓上可有雅座?』 伊娜答道:『有,客官樓上請。』說着就自己引路,把藍衣人帶上二樓。 我蹲在門旁瞧着,這個藍衣人長得劍眉星目,儀表堂堂,看着不像是普通人,倒像是官宦人家的子弟,應該還是一個練武之人。這樣的人沒理由一早起床就來找酒喝,一定有事在身! 伊娜下樓準備酒食。 又有一個男子走了進來,四周看了看,伊娜正待招呼,來人卻指了指二樓,說道:『樓上已有位。』就徑直走上樓梯。 第二個人看着也不是普通百姓的樣子,比藍衣人年長一些。他上去之後不久就一個人下來,直接出了酒館。 伊娜這才用托盤端着酒食上樓,我也跟了上去。 藍衣人獨自坐在窗邊的座位上,身體稍傾向窗口,垂眼看着大街。 聽我們上來的聲音,藍衣人轉過頭來瞧着伊娜,伊娜向他福了福,走了過去,把托盤放桌上。 這時,樓下大街上有幾個男子的說話聲,街上還算安靜,所以他們的聲音聽得分外清晰。藍衣人神情一凜,偷眼往窗下看去。 『你們要幹甚麼?』樓下杜鵑的聲音。 只聽得腳步聲,沒人回答杜鵑的問題,估計那幾個人已衝了進來。 藍衣人看向伊娜,壓低嗓音問:『可有躲藏的地方?』 樓梯傳來凌亂的響聲。伊娜一驚,迅即用手指了指我們昨晚睡覺的房間。藍衣人一轉身,腳步很輕卻很迅速地沒入了房中。 一轉頭,幾個男子已出現在眼前,伊娜神情略顯慌張地看着他們。 『人呢?那個人呢?』其中一個大個子問道。 伊娜結結巴巴地說道:『跳…...跳下去了。』說着還往窗外瞧,『我正要看……他怎麼能這樣……跳下去。』 為了配合伊娜演戲,已上了凳子的我乾脆跳到桌上,學着她的樣子往窗外看。 想必我們的演技頗為逼真,大個子也走了過來,往窗下看去,街上行人不多,但他們要找的人卻沒影。 大個子打量了我們一番,再看看桌上沒動過的酒食,伊娜的雙手還扶在托盤兩側,看着是剛端上來的樣子。 大個子一揮手,『我們走,到街上分頭追。』 那幾個人轉身下了樓。 伊娜看着他們下樓,然後再探頭出窗外,看着那幾個人一出門口就分成兩隊,向街的兩頭追去,我們直看到他們的身影消失方把頭縮回來。 伊娜這時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隨後想了想,再走下樓梯去看下面的情況,她是去看清楚舖子和門口還有沒有那幫人的同夥。 確定沒人了,她才又走上二樓,進了房間。 在房中站定,藍衣人從門後閃了出來,站在伊娜身後。伊娜轉身看向他,說道:『相信現在安全了,你可以走了。』伊娜的心情還是很緊張的,語氣有些急促。 藍衣人向着伊娜施了個禮,臉上表情從容,微笑着說:『在下容冉,多謝姑娘出手相助。敢問姑娘芳名?』 伊娜猶豫了一下,還是報了自己的名號:『奴家名叫卓伊娜。』 『多謝卓姑娘,今日之恩容某日後定當相報。就此別過。』容冉做了個禮,轉身就要走出房間。 『慢着。』伊娜把他叫住。 容冉停了步,回過頭問道:『卓姑娘還有甚麼事?』 當然有,你還沒給酒錢呢!這是我想到的。 再看伊娜,她上前兩步說道:『大人這身裝扮在街上行走確是顯眼了些,如不嫌棄,可換上家父的衣服,這樣會更方便。』 『姑娘說的是,有勞姑娘了。』容冉說。 伊娜從衣櫳中取出一套布衣交給容冉,自己出了房間,再把門帶上。 容冉從房間出來已換上了灰色的布衣,頭上束髮的帶子也換成一條布帶。幸好伊娜爹的身形也是高瘦的,衣服也算合身,只是普通的一套衣服穿在容冉身上跟穿在伊娜爹身上卻有天淵之別。我看容冉一定是官府中人,還不是普通的一個小官。 『多謝卓姑娘。容某乃殷王爺的手下,如果卓姑娘日後有用得着容某的地方,請只管告知。』我看得不錯,他果然是個官,還是殷王爺身邊的人。 『大人言重,奴家不敢當。』伊娜作了個禮。容冉回了一揖就直接走向樓梯,下樓離開。 我的心裏直嘀咕:我說容大人,你是官門之人,我們這些星斗小民,有事上哪兒去找你?不是要被人抓了上衙門才找到你吧?他的承諾,我沒當真,相信伊娜也沒當真。 我們走下樓梯,只見櫃檯後面的杜鵑看着門口出神,遠處是容冉的背影。 莫非她這麼快就移情別戀了? 聽到我們的聲音,杜鵑回過頭,舉着手上的銀子,一臉疑惑地說:『伊娜,那位公子給了這個銀子,還說不用找。』 『確實太多了,何況他甚麼都沒吃。算了,收了吧。』伊娜答道。 對於那個銀子,我沒概念那是多少,不過,依我看,伊娜救了他一回,又搭上一件衣服,算起來,那個銀子還遠遠沒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