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了这一点，裴温好又勾起了嘴角去看身边的人。

“今晚月色真美。”

司珏并不拆穿她，随口附和道：“嗯，也无朗星也无月，明日定是个晴天。”

“嘿嘿。”

裴温好心里幻想了一下自己正在拉着司珏的手，低着头去观察司珏的步子，刻意把自己的步伐调整到与司珏一致，然后慢慢踩在路上。

深秋重露，漆黑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只有身边衣料的摩擦与萦绕在鼻尖散之不去的淡淡香味。是司珏衣物上的白菊香，不浓，却一丝一缕悠远而清香。

两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护城卫巡逻的列队脚步声在夜里愈发清晰，绕过了半座京城，到了京郊流民区。

流民与灾民不同，他们往往有较为富裕的积蓄，可以在京城中定居，但大多数流民的积蓄不足以支撑他们在京城买房置地的费用，加上户籍的限制，只能居住在京郊的租借区。

所以京郊成为了 “好欺负的有钱人”的汇聚场所，曾经的治安极为混乱，司珏从小便养成了习惯，时不时便会去京郊走一趟，着人暗中帮衬妇孺弱小。

她带着裴温好去了京郊一个偏僻小巷，那小巷掩映在几条巷子中，极为破落狭窄，只能供挑着扁担的人侧身通过。而小巷里的院落也大多破败，有的甚至没有门。

司珏便进了一间没有门的院落，而后绕进后院，又不知走了哪几道路，再出来时已经换了方位，从后门进了一家店铺。

店铺的掌柜早已等在门口，见司珏过来，连忙恭敬开门，请人进去：“殿下，来人已经候了半个时辰。”

掌柜很有眼色，并没有问裴温好的身份，只是一同领着人去了二楼。

带着两人来到一间雅间门口，掌柜躬身道：“就是这里了。”

司珏颔首：“嗯，你下去吧，不要让人过来这边。”

“是。”

裴温好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即跟着司珏进去。

司珏撩起竹帘的手顿在半空，并未回首，声音却传了过来：“怎么不跟上？”

裴温好环视了一下周围的摆设与布局，犹疑之色一闪而过，笑着摇了摇头道：“没事，一起走。”

也许是呼延异最后同她说的话，让她忍不住处处提起警惕，尤其是这种封闭无人的空间，她真的很担心司珏的安全。

自己只是个脑子不灵光的夏枯草，裴温好可以不关心这个躯体的死活，因为她的魂魄可以保持不灭，但却无法保证司珏的安全。本来奔着为司珏解毒而去，却未曾料到有人会对司珏不利，一个天大的麻烦犹如刀子般悬在头顶，而她却看不分明、力不从心。

这种感觉简直让人抓狂。

“司珏，”裴温好终是忍不住喊住前面的人，沉声道，“注意安全。”

司珏似乎是笑了笑，负手前行，朗声道：“龙大统领光明磊落，且与我同朝为官，不会与我的安全有碍。”

“你说对吧，龙丕？”司珏落定脚步，看向屋内屏风后端坐茶案旁的人。

龙丕并未端茶，而是取出了佩剑细细擦拭。

他头也未抬，就着低眉的姿势起身行礼，声音很凉，极为冷静道：“臣见过司珏殿下。”

裴温好跟在司珏后面，已经提前戴上面纱，隔着几步远的距离，默不作声打量他。

龙大统领？

京城里军队储备分为三部分，第一便是皇帝亲军禁卫军，历代只从师徒传承，绝对忠心，只效忠皇帝一人；第二是护城军，统管京城巡防治安，抄家、通缉、抓人都需要从护城卫借调人手，在负责刑事案件的刑部、负责寻常民事案件的京兆尹都有常年驻兵；第三便是京城六大营。

六大营是京城东、西、南、北四大营加神机营与火器营，只有六大营的首位才能被称为“统领”。

而历代掌管六大营的统领都是从平民中层层选拔而上，智力武力都卓越不群，从不站党争，由皇帝一人任免，对皇帝的忠心程度极高。

这样一个忠臣良将的身份，为什么会在深夜与司珏密会？

“不必多礼。”

龙丕在司珏虚扶一下之后便站到一边，身姿笔直，宛若城门守夜的士兵。

“殿下有一句话没说对，”龙丕开口，依旧是凉凉的语气，让人生不起亲近之意，“殿下没有职务，算不上与臣同朝为官。”

呦呵，裴温好气笑了，这龙丕人凉话也凉，司珏还与你为官，她是你下半辈子的皇帝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