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夫人觉得有点理解罗义仁一部分经历与想法,却还是觉得罗义仁这份激烈却不该是身居高位之人应有的。便换了话题,“那我为何与陛下对立,是理所应当?”
“若没有陛下,你高高在上,我在烂泥里打滚。有了陛下,你我地位反转。你当然觉得一生艰难,都是陛下导致。见陛下掌握权柄,听闻了陛下讲说的道理,觉得若是你能取而代之,便可自身解放。这乃人之常情。那是你家富贵,知道何为锦衣玉食。若是普通百姓,得到了土地、农具、耕牛、种子。能不被地主士绅与税吏盘剥,便心满意足。哪里管何人坐天下。”
罗夫人听得又喜又惊。喜的是丈夫绝非穷困潦倒的尖酸书生,乃是个有真见识的才子。惊的是丈夫所说的话如霍崇那般,把藏在人心最深处的东西挖出来,全摆到明面上。
只能自己在无人时候偷偷想的东西就这么被晾出来,宛如隆冬能冻死人的清澈月光。透彻到令人逃无可逃,躲无可躲。
罗夫人只觉得心仿佛向着看不到头的深渊坠落,这样的感觉并非现在突然生出。她家过去几年经历的就是这样的心境,一切可以仰仗的尽数破灭,最后连家中土地也被穷鬼们分了个干净。
可偏偏为了活命,只能装作接受了这一切。为了家族不继续这么破灭下去,就用女儿换得一时安泰。
在这样绝望的破灭之中,罗夫人对出嫁可没有一丝的期待。如果不是家里人的劝说、呵斥、哀求。罗夫人其实是想自尽的。
绝望再次被唤醒,罗夫人拉住罗义仁的手,“那我该怎么办?”
“简单啊。跟随陛下,找个工作。或者先读书,再去工作。我华夏朝廷就是靠着工农兵起家,当然要保护工农兵。只要是华夏的劳动者,我华夏朝廷就保得大家安泰。”
罗义仁这钢铁直男完全没能感受到老婆情绪的变化,礼部的理念爆发,把解放全华夏的理想给老婆结结实实上了一课。
这次罗夫人没有拒绝听。她心中害怕,也不想再拒绝。另外,罗义仁所讲的也不是大道理,而是具体执行内容。什么是工农兵,什么是劳动者。劳动范围,罗夫人可选的方向。包括待遇、以及未来的机会。全部都讲给老婆听。
罗夫人越听越是讶异。她没想到自己可以就业的方向意外的多。从到学校当女先生,到进入工厂,又或者去考公务员。
当然,待遇最优厚的是从军。三年兵役结束之后,想留在部队的话就根据文化考试获得志愿役的工作,干十年后可以专业回地方。不想留在部队,就可以退役。想工作,就可以推荐。不想工作而选择上学的话,更是得到欢迎。
从军在华夏朝这边简直是一道神奇的大门,只要能走进去,出来的时候就可以通向华夏朝廷几乎所有部门。退役军人若是回到乡村,就是村委会的一员。若是在村里教书,还能当校长呢。甚至连从政的大门都向退役军人打开了。
怪不得华夏军军纪严明,作战勇猛。有这样光明的未来,谁肯放手?当然是要严守军纪,奋勇作战。以期待在离开军队的时候获得更高评价,以得到了更好的起点。
回想家里人对于满清军队评价之低,罗夫人心中感叹,满清输给华夏军真不冤枉。
当然,感叹归感叹,罗夫人还是觉得去当个女老师或许更适合自己。当公务员虽然看着更好点,却要被人呼来喝去,远没有在学校教书来的清贵。
罗义仁并没有感觉到老婆内心的折腾,见老婆决定去当老师,就觉得自己终于为华夏人民解放尽了点义务,起码让自己家完成了人民解放与妇女解放的双重目标。自此,就不用担心被人攻击老婆在家不出来工作的缺点。心中着实欢喜。
第二天,本想亲自去办手续,却被叫去开会。本想让秘书帮着办,又觉得不合适。就让秘书送了条子给老婆,写清楚先去找谁,大概是个什么流程。这边就急急忙忙去开会。
会议上内容就没有家庭商议这么温馨。西征军传来消息,退到湖北的清军抵挡不住,就向湖南退却。西征军请求派遣部队沿江驻扎要害城市,守住长江交通线。同时对礼部再次询问关于镇压地方地主士绅的权限。
这反应与历史上相类似的情况相比,就反了。本来应该是朝廷给西征军提出关于解决地方的谋略。什么人可以杀,什么人不要杀。什么人强硬对待,什么人需要怀柔。
轮到西征军先提出来,本就不是常态。不过礼部既然已经开始领军,此事就得先请示礼部。礼部这边也不能空对空的对着几千里外的西征军发号施令,这就不实事求是。最终商议结果,就把比较温和派的司马容派去了那边。
罗义仁又担心司马容或许有宽大无边的问题,让礼部先圈定三个人选。自己就先把司马容叫来对话。司马容听完安排,已经有些为难,“尚书,我去的话,会不会让西征军的同志不高兴。”
“西征军又不是屠夫,你怕什么?再说,现在只是攻打湖广,还不到安定湖广。你也知道各大关系么。现在多看看,以后一些事情也能明白来龙去脉。”
司马容想想也觉得有道理。此时跟着西征军见识一下顽匪是哪些人马,以后也能避免过多杀伤。就同意了。
之后罗义仁见到了其他两名同志,觉得他们比司马容更没有什么准备,就确定让司马容去湖北。
此时华夏军已经有了水上优势,明轮船一站接一站的走,司马容不到七天就从徐州赶到了汉口。靠岸之时,就见江中顺流而下些尸体。虽然并不惊讶,却也难免奇怪。这大冷天的,定然不是有人游泳溺水。定然是上游有人在打仗。
到了设在汉口的司令部,一问就知道果然如此。清军们退向湖南,但是上游汉阳的地主士绅组织了联军,满清江宁将军还给为首的这些武装头子封了游击的头衔。这帮新晋游击们当即觉得自己有了这个头衔,就抖起来了。更是获得了与游击这头衔相称的指挥能力。
司令部的人说的轻松,司马容听得爆笑。大笑一阵后,他抹了抹眼角笑出来的泪花,“这得编出戏来唱才行。”
“当然。见过傻的,没见过这么傻的。以前礼部讲课说,很多人觉得自己当了什么官,就有了与之相匹配的能力。当时我们不愿意承认,其实心里头觉得好像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就觉得很害臊。”
“没错。现在看看那帮人,我们不害臊了。看来我们也不是最傻的。”
司马容忍不住对部队的同志们大赞,“这想法太好了!”
人不做傻事,不犯错,是不可能的。提升自己的过程,靠前的定然是承认自己的确存在问题,然后再弄清楚问题所在,就可以向下一个阶段走。
如果面前的同志们能如他们所说般的感悟,起码他们不会再犯这样的错。
这和同志们说着话,脚步声响,雷虎已经与参谋长等人回来了。见到司马容,雷虎没问什么,直接说道:“我等马上就要南下。定然有血战。这次清军便是逃到广西,也得追上去歼灭他们。”
听雷虎说的杀气腾腾,司马容笑道:“这些清军的确不能放过。”
雷虎这试探间得到了这么一个答案,也明白司马容起码不会在战场上添乱。就开起作战会议。
被西征军定为必须歼灭的清军此时就在距离汉口几百里外的南边。虽然华夏军司令部还没南下,但是西征军的前锋正追着清军。
此时的傅清已经不知道多少天没换过一副。冬天的衣衫散发着一股腥味。便是如此,傅清只是骑在马上,前来迎接的湖南团练们也纷纷拱手作揖。
居高临下看着这帮长袍马褂的团练首领,可见他们都是读书人。各路人马都有各自旗号,不过在居中的大旗上写了两行字,读书不怕死,怕死不读书。
冬日的寒风中,大旗烈烈作响,那遒劲有力的大字仿佛要飞起来。
就听为首的人大声说道:“曾某,给将军请安了。湖南各书院的读书人各领团练人马前来助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