筷子掉落,酒杯摔碎,椅子猝然倒下的声音接连响起来,原本静得如同被定格的场面霎时活了过来。
众人回过神来,纷纷离席上前向谢莲风见礼。
而站在谢莲风旁边的秦姝,也跟着他一起接受了众人的目光洗礼。
那些眼神复杂至极,震惊、疑惑、惊艳……
秦姝挣了挣,谢莲风也未强求,顺势松开了她,来到顾瑾承面前,“下官来迟,还望殿下恕罪。”
嘴里说着“恕罪”,然而脸上那神色,没有丝毫歉意,没等到顾瑾承应声,就径直走到主桌,语气理所当然地吩咐下人:“换张椅子来。”
竟是嫌弃这张椅子被坐过。
原本坐在那里的老丞相,羞愤欲死,胡子抖个不停,秦姝真怕他一时厥过去。
椅子换过,餐具换过,谢莲风这才一撩衣袍下摆,施施然坐下来。满场望去,就只有谢莲风一个人坐着,好似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他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朝秦姝示意:“坐。”
秦姝:“……”
顶着众人诡异的视线,她硬着头皮走过去坐下了。
谢莲风神态自若地搂住她的腰,见众人都站着,面露惊讶:“诸位都站着作甚?坐啊。”
顾瑾承盯着秦姝,握着酒杯的手,青筋暴突,“咔嚓”一声,酒杯被他生生捏碎,里头酒水洒落,而他的手心,被碎片割伤。
“殿下!您受伤了!”有婢女惊呼。
顾瑾承扫了那婢女一眼,婢女被这一眼看得浑身冰凉,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笑容重新回到了顾瑾承脸上,“太子妃还在等着孤,孤去去就来。”
“殿下快去吧,莫要让太子妃等久了。”已经缓过来的老丞相赶紧道。
其他人纷纷附和。
等太子离开了,秦姝不由得松了口气,刚才太子盯着她的眼神,让她怀疑他想杀了她。
难道他认出她就是之前在山洞里咬了他手腕吸了他血的黑袍女?
应该不会吧,现在的她,跟之前的她,简直判若两人,他认得出来才有鬼了。
可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他为何用那么可怕的眼神看她?看得她心里毛毛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谢莲风在这儿坐着,众人都变得拘谨起来,好好一场喜宴,恁是被弄得跟丧宴似的。
“今天可是太子殿下的好日子,诸位作何丧着一张脸?都该笑才是。”
谢莲风握着一杯酒,嘴角勾着,脸上笑意盈盈,然那笑看在众人眼里,却不啻于阎王爷索命时的冷笑。
他们哪里还笑得出来?
只是他都发话了,众人如何敢不从?
于是,现场又变得觥筹交错,言笑晏晏起来。
“你有没有觉得,太师大人带来的那位姑娘,十分眼熟?”
“你也觉得?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似的。”
“宸王妃,这姑娘,与宸王妃年轻时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嘶,你还别说,这姑娘与宸王妃长得真真儿像!”
“难不成,这姑娘与宸王妃有什么渊源?”
酒席间,不时有人朝秦姝这里瞟过来一眼,彼此间窃窃私语,一股浓浓的八卦气息在酒桌间逸散。
秦姝坐立难安,但又不敢随意动弹,只能尽力将自己当成一个没有感情的工具人,安静地吃着谢莲风夹给她的菜。
别说,太子喜宴上的菜,还真好吃。
顾瑾承大步走进新房,还没等屋内一应人等向他行礼,就沉声道:“都出去!”
这架势,骇得众人心里一抖,忙不迭退出去了。
盖着盖头坐在床边的魏明珠惴惴不安起来,太子因何发怒?这可是他们的新婚之夜。
太子一向持重淡然,能令他如此怒形于色,可见发生的事不小。
眼前豁然一亮,魏明珠乍然被掀了盖头,不适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映入眼帘的就是太子那张沉怒的脸。
她心里咯噔一下,“殿下……”
顾瑾承掐住她的下巴,审视地盯着她的脸,“明珠,你告诉孤,你可还有其他的姐妹?”
魏明珠茫然地眨了眨眼,殿下怎么会突然问她这个问题?
“并无。殿下,到底怎么了?”
顾瑾承放开她,神色已经收敛,那个端方如玉、淡然沉稳的太子殿下,重新回来了。
“刚才谢莲风带了个女子过来,那女子与你母妃生得十分相像,故而孤才有所怀疑。”
闻言,魏明珠手里抓着的一柄玉如意豁然掉了下去,在地上摔成了两截。
她忽然想起半个多月前的七夕,那天晚上是她出嫁前最后一次被允许出来透风,一个女人忽然撞上了她的马车,在她下马车查看时,那女人握住她的手,往她手里塞了张纸条。
还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一句:“只能你一个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