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黄土高原的一个山疙瘩里,有一个人,姓胡,名天霸,他长得五大三粗,力大无穷,单只手能够把一个滚圆滚圆的三百来斤大石头从小河湾提回到五里外的家,走起路来“咚咚咚”,震得路边的野兔乱跑野鸡乱飞。收购粮食的王老板看上了他的力气,便经常“胡弟长胡弟短”,喊他去帮忙。所谓帮忙,就是背麻袋子,把一袋袋装满豆子或者玉米的麻袋过了秤,把一块长一丈五、宽四尺的杨木板一头靠在地上,一头放在四桥货车上,让他背着装满豆子或者玉米的麻袋踏着杨木板走上货车,把那鼓胀胀的麻袋放在货车上。
背粮食袋子上货车,可是苦差事,一百二十斤的麻袋子要过秤、上脊背、过木板、进货车,没有力气是不行的,背一两袋,大多数人还能将就着,可背上百来袋子,多数人吃不消,累得要死。这个活,累,年老的干不了。年轻的也不愿意干,他们嫌弃这活太脏太累,谁也不愿意干。粮食都是农民们在土场子打碾的,扬得再干净,也会有土,装满那么十头二十袋,脸上都沾满了黄土,连那忽闪忽闪的眼睛上面的睫毛,也会沾满土。衣服上,就更加不用说了,到处沾满了土,脏兮兮的,宛如一个在污水坑里滚过一样的泥猪。
胡天霸力气大,背一百二十斤的袋子,上那货车,如走平地。王老板除了给胡天霸一袋子五角钱的报酬外,还经常用啤酒犒赏他,除此之外,还经常“胡老弟,胡老弟”叫个不停,那亲热劲,简直就无法形容。
现在是和平年代,上不了战场,杀不了敌人,土匪和二流子也被人民警察该消灭的消灭了,该改造的改造了。力气大也没有什么用武之地,如果是冷兵器时代,胡霸天一定会像隋唐英雄李元霸一样冲锋陷阵,让敌人闻风丧胆。说不上他还会像白袍将军薛仁贵一样身披白袍、骑着白马,手拿方天画戟,成为一员虎将,封个大将或者王侯,也是有的事,可现在……哎,胡天霸每当想到这些,心里就堵得慌,英雄无用武之地呀!好在有个王老板能够欣赏他,拿他当兄弟看待。士为知己者死,不要说王老板每袋子给他五角钱工钱,就是不给工钱,他也会替王老板背麻袋。
说起来,胡天霸也是可怜人,他不知道他的父母是谁。一位老农去深山老林打柴,发现一只野狼奶着一个狼孩子。老农赶走了野狼,把狼孩子抱回家,用米汤养活。老农姓黄,一辈子没有接过婚,一直一个人过活。年轻的时候,参加过地方游击队,后来红军来了,便参加了红军,国共合作时,打过日本鬼子,日本鬼子投降后,参加过解放战争。建国后,回家种起了地。当时,追他的姑娘也有三两个,可他心气高,看不上人家,后来姑娘们该出嫁的都出嫁了,他也没有遇到合适的,就独居在深山老林里,过上了隐居山林的生活。老胡给狼孩起名为黄天霸,当时有个好看的电影,里面有个镖师,姓什么老胡已经记不起了,只记得名字叫天霸,一手铁锤特别厉害。老胡想了想,这个孩子也不知道他的爹娘是谁,反正自己也六十多岁人了,就让这个狼孩跟自己姓,做自己的儿子,就这样老胡给这个狼孩起名叫胡天霸。
胡天霸十四岁时,老胡捡拾了一只貒,剥了貒皮,挖出了肠肠肚肚,把肠肠肚肚往深坑一扔,然后用铁斧头把那貒大卸成八八六十四块,放在大铁锅,倒了半桶泉水,盖上锅盖,燃起柴火。那貒肉散发着阵阵香气,胡天霸馋得直流口水。
貒肉煮熟后,老胡不让胡天霸吃,自己捡起一块大腿肉啃起来,一边啃,一边言道:“这个貒,来路不明,说不定它偷吃了农民的西瓜,那西瓜里面被农民放了毒药,被毒死的,我也一大把岁数了,毒死不要紧,可你千万不要先吃,过了下午,你如果发现我没有事,就吃,如果我有了意外,你就把我埋在山脚下,把那锅貒肉一起埋了,不要让鸟吃了那肉。”
胡天霸看着老胡大口大口的吃貒肉,肚子咕咕咕叫个不停,可老胡没有发话,他是不敢吃的。
老胡吃了一肚子貒肉,便倒在铁锅旁边,呼呼呼大睡。胡天霸一会儿望着老胡,一会儿望着铁锅里的肉。那肉在铁锅里慢慢不再翻滚,雾气也渐渐散去,剩下的是越来越现眼的肉。胡天霸几次想吃那貒肉,可一想起老胡的话,抓到手的肉重新回到了锅里。
一边是“咕咕咕”乱叫的肚子,一边是老胡的叮嘱。胡天霸左右为难,最后他下了决心,扔下拿到手里的貒腿,飞跑出茅草屋,来到深山,爬上一棵木瓜树,啃起了木瓜。
夜终于来了,胡天霸回到了茅草屋,发现老胡还静静地躺在铁锅旁边的地上,不过听不到了呼噜声。胡天霸拼命地喊,可还是没有唤醒老胡。就这样,老胡被埋进了山脚下的一块荒草地,土坑是黄天霸一镢头一铁锨挖的,坟堆是黄天霸一铁锨一铁锨用黄土堆起来的。那锅貒肉也被埋在了黄土地里,黄天霸知道,老胡生来善良,害怕那些貒肉有毒,暴晒在阳光下,毒死飞禽走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