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杀塔外,天光正好。
纸张摩擦的沙沙声不时响起,周长老坐在凉爽的树荫下,借着茂密枝叶间倾泻的阳光正在阅卷。其面前摆着一张古色古香的方桌,张子言恭敬地站在方桌旁,正缓缓磨着砚中朱砂。周长老便握着毛笔,时不时地蘸取一点红色的墨汁,在考卷上批批改改。
一个个或是优秀、或是平庸、抑或是惨不忍睹的成绩被龙飞凤舞地写在试卷右上角。
周长老看得起劲,张子言磨墨磨得认真,仿佛全未注意到塔外越聚越多的人群。方才七杀塔大放光明,相当于告知全宗有人以完美方式过阵,便惹得不少好奇之辈前来一探究竟。他们的修为均在初境,对自己考试时的情景记忆犹新,于是格外想知道到底是哪个家伙如此不凡,竟让这座曾把自己折磨得半死的破塔金芒闪耀。
目前为止,还没有答案。
知道具体情况的,都在塔里考试。至于周长老,这些新弟子并不敢开口相询。他们极恭谨地行了一礼后,便老老实实地退到数丈开外,兀自议论起来。
“你们说,是谁在白师兄之后,又以完美方式过关的?”
“也不知道他过得是第几关?如果是低层倒还好说,要是四层以上岂不又是个妖孽?”
“低层怎么了…低层的完美条件是真元消耗小于百分之五,而且不得受伤。换你进去打上几轮,真元怎么可能只消耗那么点儿?”
渐渐地,塔外聚集了二十多名弟子。诸人你一言我一语,但嘈杂的议论声没持续多久,却是戛然而止。
又有一名长老走来,大家登时忙不迭地行礼拜见。
此人身形瘦小,头发斑白,干枯褶皱的皮肤紧紧贴在面庞上,仿佛戴着一张人皮面具,散发出阴冷莫名的气息。
他姓莫,名仁。
苍岳宗的弟子们时常会说,莫长老名字里的“仁”字实在是天大的讽刺,而其无论是性格做派还是修炼的功法都与仁慈两字毫不沾边这人对弟子极为苛刻,稍有不顺心便会施以惩戒:轻得会叫你把门规抄个几十遍,重得竟是连动用棘杖也不在话下。
然而最让人感到恐怖的,是莫仁的功法。
他之所以看起来恍若一具行尸走肉,正是由于修炼了所谓的“鬼阴咒”。顾名思义,鬼阴咒属于阴寒一派,所衍生的武技更是诡谲万分,其施展时往往带有鬼哭之音,使得对手稍有不慎,便会心神震荡,若颠若狂。
有的,甚至最终发疯而死。
基于以上种种,莫仁在苍岳宗是众弟子最不想招惹的存在。
但是,他们避无可避。
因为此人教得是一门必修课圣天教史。
此刻,拜见过后,大家登时退得远远的,同时心中着实纳闷,琢磨着这尊瘟神跑来看内门弟子武试干什么?
弟子们或许不知道,但周长老能猜到一二。
大家都是长老,都在宗中教授必修课,时间长了也就对彼此的背景多少有些了解周长老知道莫仁这几年和杨家走得很近,而且杨家没少给予其应有的好处:譬如那苦心废力寻来的玄铁,其中成色最好的没有拿来给杨靖轩锻造宝刀,而是献给了莫仁。
像这种阴寒的东西,自然对修炼阴寒功法颇有好处。
莫仁今天出现,多半是受了杨家嘱托,前来关照杨靖轩一二。
“周长老。”
他慢悠悠地走来,不咸不淡地开口。沙哑难听的声音犹如金属锯齿在摩擦硬物,让人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莫长老。”
周长老抬起头,同样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他和莫仁关系算不上多好,且很是看不上“鬼阴咒”这类旁门左道的心法,所以态度也绝谈不上热络。
“听说这届考生实力不错,有几个已经要踏入初境五重。这么一来,等再过几年,我苍岳宗又要多出后武境的高手了。”
莫仁继续说道:“刚才看到七杀塔最高层光芒连续闪耀,不知是哪些考生选了难度系数最高的挑战啊?”
周长老放下毛笔,淡淡说道:“周启,柳文龙,张胜德,肖跃,杨靖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