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生奇本来背对着门口躺着,闭着眼,人是半寐半醒,听见动静猛一回头,看见是他便翻身起来,边打着哈欠边问道:“你们干嘛去了?怎么这么半天才回来?”
李重山没有回答,只呆呆看着火苗。
“怎么了?”公生奇见状不对,忙问。
李重山终于开口道:“明日你来做个见证,我要正式收柳春亭为徒。”
公生奇喜道:“你们说好了?”
李重山点头,低声道:“唯有如此了···”
公生奇看他这样,心里已经明白了。
他再也憋不住了,说道:“什么叫唯有如此?重山我是越来越不懂你了!”
李重山道:“我又何尝不是。”
公生奇瞪着眼问道:“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对柳春亭动心了?”
李重山摇头道:“我能说出她千般不好,怎能为她动心?”
公生奇气得拍床:“你既然都知道为什么还要犯糊涂!世上好女子千千万,你,你怎么能喜欢一个妖女!”
李重山说不出话来,被妖女两个字打得失魂落魄,忽然想起柳春亭曾对他说过的一句话,她说他日后定会爱上一个妖女。
她早就料到了他有今日,她跟他走时就看透了他的心。
公生奇苦口劝道:“重山,我了解你,你是最坚定最公正的一个人,心境纯然,总是慎重再慎重,不愿意行差踏错一步,宁可人负我不愿我负人,柳春亭呢?她能因一时斗气就杀了自己的亲哥哥,根本就是心肠歹毒,又自私自利,她与你截然不同,甚至可以说,她与你完全是背道而驰的,你若是和她在一起,难保有一日不被她牵累,我怕你到时后悔啊!”
李重山沉默半晌才道:“···她不是因斗气杀死春桥的。”
公生奇骂道:“你还为她开脱!不管她为何杀死春桥,她就是弑亲!就是大逆不道,违背人伦!只这一桩就能说明她不是你与你相配的良人,我看你是失心疯了,真恨不得给你灌点药!”
李重山默不作声。
公生奇气呼呼道:“我看啊,你也别收她做什么徒弟了,日日放在眼前你更抵不住!不如就放她走!再不见她!”
李重山道:“可她已经无处可去。”
“无处可去···无处可去就到我这儿来!”公生奇赌气道。
李重山摇头:“你管不住她。”
公生奇怒道:“怎么管不住!你怕是忘了我是谁!再不济我就给她下毒!不听话就不给她解药!”
“万万不可!”李重山当了真。
“你!”公生奇看他这慌张样真是气得胸口疼,他骂也不知道怎么骂了,只嘴里不断喃喃,“疯了疯了···”
李重山也无话可说,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去叫绿牙过来。”
公生奇抚着胸口,懒得理他。
李重山推门出去,走到绿牙屋外敲门,绿牙睡眼朦胧地打开门,还没等他说话,就先开口道:“李师伯,刚才那个姐姐让我告诉你,她先走了。”李重山一惊,话都来不及说就朝谷口奔去。
天幕已经薄薄地罩上了一层黑纱,月亮凄冷地挂在一隅,这时候再不信里头住着什么仙子玉兔,更像是储满了高山上的积雪和天下最伤心人的泪。
溪水潺潺流过,两旁的“花丛”中一片寂静,柳春亭的马匹的静静地躺在其中。
李重山突然停下来,他再定睛一看,发现马匹里侧还躺着一个人。
是柳春亭!
李重山忙过去,此刻顾不上其他,先将她抱到了公生奇的屋子里。
公生奇被他吓了一跳,怎么好好地出去,抱着个人回来,
李重山脸色沉沉道:“她被你的药花毒倒了。”
“啊?”他手忙脚乱的从床上下来,让李重山把人平放,“好好的她怎么会中我的机关?”他问李重山,李重山却只是望着柳春亭,根本没听见他的话。
公生奇叹口气,只得道:“你先退开,让我看一看,我这外头的毒又毒不死人,你不必担心。”
李重山问道:“来时我们的马也突然倒了,你究竟在溪水里边放了什么?”
一旁被师父叫过来,还揉着眼睛的绿牙答道:“溪水里没有放毒,是那些药花,里头有股味道,人闻不到,马鼻子比人灵多了,它肯定是被熏晕过去了。”
“那她是怎么回事?”李重山问,床上的柳春亭仍闭着眼。
“她是被药花刺破了皮,中毒了。”公生奇拉起柳春亭的手掌给它看,他冷冷道,“她是故意弄伤自己的。”
李重山看着她掌中细密斑斓的伤口,一看就知是故意抓握锐物造成的,他胸口一阵闷痛,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抚上了柳春亭的脸。
公生奇冷哼一声,转身对绿牙道:“走,跟我去熬药。”
绿牙还懵懵懂懂,追问道:“故意的?师父,她为什么要故意弄伤自己啊?”
公生奇斜睨一眼身旁失魂落魄的李重山,说道:“失心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