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泱开了门。
姜苑穿着米色的风衣,提着一篮水果,站在门外,看到门打开,她微微退了半步,见到桑泱,她笑了笑,抬起手里的果篮给她看到:“代表大家来看看你。”
桑泱也跟着笑了一下,侧身让姜苑进来,在鞋柜处蹲下身,拿出一双新的拖鞋,放在姜苑脚边。
姜苑换了鞋,她先是有些拘谨地环视了一圈里边,然后回头,看向桑泱,问:“你还好吗?”
桑泱垂下眼眸,缓缓地点了下头,然后又说:“里边坐一下吧。”
家里有些日子没收拾了,但也不脏,姜苑在沙发上坐下,桑泱去端水了。
“饮料,水,你要什么,自己选,不用客气。”桑泱在她对面坐下。
姜苑随手拿了罐饮料,没好气道:“我跟你客气什么。”又将桑泱的脸色细看了一遍,想说什么,又觉不好开口,但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你多长时间没好好睡一觉了?你看看你的气色?你这样去上班,病人都不放心让你看病,你自己就是病入膏肓的样子。”
桑泱端起水杯,修长的指尖在光滑的陶瓷杯壁上缓慢地摩挲。
“过两天就好了。”她缓缓地说,目光只在姜苑身上停留了短暂的片刻,便移开了。
因为她发觉,看到姜苑的那一瞬,她想的是,小舟要是知道姜苑来家里了,肯定会和她拌嘴,她们两个肯定又像两个小孩似的吵个没完。
然后小舟呢多半吵不过姜苑的,会慢吞吞地到她边上来,拉着她的手,向她求援。
姜苑不知道桑泱想的是什么,她只是觉得说什么都很无力,失去爱人的痛苦,哪里是外人随便安慰几句就能消减的。
但总不能就这样干坐着,她绞尽脑汁地想了一圈,才问:“庭审怎么样?什么时候出判决?”
“休庭了。”桑泱说道,她站起来,问,“要不要吃点水果?”
她说着不等姜苑回答便朝着厨房去,边走边说:“我去给你削点水果。”
一进入厨房,走到姜苑看不见的地方,桑泱便靠着墙壁弯下了身,心口沉闷得像是被狠狠挤压,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她满脑子都是柏舟或是微笑或是委屈或是和姜苑吵架吵赢后得意的表情。
心痛因为这些生活的过往更为剧烈。桑泱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直起身,拿了水果切盘,她几次差点切到手,好不容易才将果盘放满。
她端着盘子出去,却看到姜苑不在客厅里。
“姜苑。”她叫了声,便听画室里传出声音:“我在这儿。”
桑泱把果盘放在客厅的茶几上走了过去。
姜苑站在画架前看那幅画。
桑泱的心没来由地一紧,她勉强笑了笑,问:“这画怎么了?”
姜苑的目光仍紧紧黏着那幅画,语气里却有几分疑惑:“这画是柏舟小时候画的吧?我有个朋友很喜欢柏舟的画,去了她的画展,特意把这幅画拍下来给我看,说从这幅她小时候的作品里,就能看出她在绘画方面的天分极高。”
姜苑一面说,一面细细地又看了一遍,笑了笑:“我没艺术细胞,我看不出来。”
她说得随意,桑泱却发觉了其中的一处异样,她飞快问道:“你说,这幅画在画展上?”
姜苑“啊”了一声,声音弱了下去:“怎么了?”
桑泱缓缓地摇了摇头,随即,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同姜苑说道:“我就不招待你了,我们周一医院见。”
“啊?”姜苑还没反应过来,便见桑泱神色严肃,她立即意识到是出了什么严重的事,也不再停留,朝着门口去。
到了门口,姜苑仍是有些不放心,又说了一遍:“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记得跟我说。”
桑泱简短道:“好。”
姜苑一走,桑泱就去了储物室把画都搬了出来。
画展上的画都收了回来,用白布袋严谨地包好,放进纸箱里,还做了干燥处理。
桑泱把纸箱一个一个地打开,将里边的画都从布袋里拿出来。
她一幅一幅地找,将那几个纸箱都拆开了,直找最后一箱,才在倒数第二幅找到了那幅。
那幅一模一样的宇宙图。
桑泱小心地将那幅拿出来,拿到眼前,她目光飞快地扫视一圈,站起身,走去画室。
画室的画架上摆放的那幅画,和她手里的一模一样。
桑泱的手微微发颤,她走到画架前,将手里的这幅放到画架边上,将它和画架上那幅放在一起比对。
一模一样,连最细微的差别都没有,像得像是镜子里外的两幅。
哪怕再高明的模仿者,都模仿不出两幅这么像的画。
一股诡异感蔓延开来,桑泱抓着画框的手用力得指尖发白,她联系起昨夜想了一晚上的事,脑海中那个猜测越来越清晰。
为什么明明什么都没发生,小舟却那么紧张,为什么什么都没发生,只是到了某个时间点,小舟就放松下来。
画里的黑洞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有两幅一模一样的画。
桑泱的心跳越来越快,明明是有几分诡异恐怖的事,但她非但不害怕,甚至让那颗死了四个月的心,隐隐有了复苏的迹象。
她再度比对了两幅画,仍是一模一样,桑泱把手里的画框拆了下来,将里头的画取出来,正反面都细致地观察过,又将画框的边边角角都查看过一遍,没什么端倪。
她把这部分放到一边,将画架上那幅取下,按刚才的方式将画框拆开,取出里边的画,刚一翻到背面,桑泱只觉得那跳动剧烈的心仿佛猛然间静止了。
她看到了上面的字,是柏舟的笔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