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他们几乎没有交集。
赵闻筝心神不宁地在书房待了一天,脑子里一会儿是一天后自己凄惨的情状,一会儿是游昭柔声说明年一起看桃花的样子。
他试图逼自己转移注意力,然而书翻开,一目十行地看下去,却连一个字都理解不了。
这种状态,简直和他高考前夕一模一样,非要刷着题才舒服,闲下来就会想东想西。
游昭就是他现在要刷的“题”。
时间还是太短了。他能为游昭做的,都已经尽力去做了,而对方的家人,他并不敢私下去接触,既怕游昭会认为他有不好的企图,也……也怕游昭会担心。
这一晚他一宿没合眼,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走路都直打晃,洗脸的时候一照镜子,自己都吓了一跳。
没办法,只好让手巧的小厮进来,给他敷了点粉掩饰一下,怕赵父赵母看了会担心。
不过庆幸的是,今天的天气意外的还不错,阳光灿烂,惠风和畅。
去找游昭的路上,赵闻筝忍不住苦中作乐地想,假如明天就得死,至少最后一天是个好日子。
游昭昨天修炼太过投入,毒素有点反噬,韩药师特意叮嘱他休息一日,赵闻筝到的时候,他刚刚起来,正由下人帮着坐到轮椅上去。
游昭似乎不太愿意让人抱他,但他双腿无力,便是两个人扶着他,行动间仍显吃力。赵闻筝看得忧心,又怕自己一出声惊着了对方,屏着呼吸看他慢吞吞地挪到轮椅上去,游昭没怎么,他反而差点急出汗。
紧接着,有人端来了热水和帕子。想到今天可能是自己的最后一天了,赵闻筝的心潮有点无法自控的起伏,忍不住道:
“我来帮他吧。”
下人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
下人道:“三公子,游公子他,一直是自己洗的……”
边上的游昭轻笑了一声。
赵闻筝顿时有点尴尬,干咳一声:“那好吧。”
“没关系。”游昭笑着给他解围,“三哥要是愿意,我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片刻后,房间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赵闻筝把盆放在架子上,拿着帕子走近游昭,忽听他道:
“你进来的时候我就想问你了,你今天,怎么身上一股脂粉味儿?”
“脂粉味?”赵闻筝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脂粉味儿?”
“就是女子用的胭脂水粉的味道。”游昭温声说着,转过头,在他手上嗅了嗅,“就是你现在手上的这个味。”
赵闻筝抬手自己嗅了嗅,恍悟:“你说这个啊,因为我今天化了妆。”
游昭闻言沉默了一下:“……”
赵闻筝往后看了看,弯腰附在他耳边说:“我昨天没睡好,今天起来时照镜子,脸色太难看了,简直没法见人,我就,咳。”
会弄到手上则是因为,那小厮的动作太细致温吞了,赵闻筝这个时候不如平时有耐心,最后推开了小厮,自己上手在脸上一通拍,三两下把粉拍匀,再一照镜子,嘿脸色确实好了不少,就不管其他的了。
他说罢,顿了顿,又小声说:“不过现在我觉得,我脸色好看了点,可能跟粉没关系,是我力气太大把脸拍红了。”
游昭忍俊不禁,偏过头掩唇笑了几声,道:“好吧,放过你了。”
他真心笑起来的样子实在好看,分明是苍白而柔和的脸,笑时却带着蛊惑力似的,能让人看得移不开眼。
赵闻筝心里有事,没有移不开眼,却也不由得跟着他一起笑了。
然后他给游昭洗脸,游昭仰着脸配合他的动作,模样安静而乖巧,像只温驯的猫咪。
其实他方才凑过来嗅他手的样子,也挺像猫咪的。赵闻筝后知后觉地想。
洗完脸,他又给他擦手,十指一根根洗过去,动作始终细致而温柔。
赵闻筝心头的焦虑渐渐消散,就像逐渐沉浸到刷题中的高考生,最后他看着游昭细长的手指,很平静地来了一句:
“你的指甲有点长了。”
游昭“嗯”了一声,笑问:“你帮我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