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冲过来一脚踹翻了大伯娘,搂着她一顿安慰,接着便背着她进了城。
在城里,父亲带她去百货商店给她买了身新衣服,又带她去招待所让她洗了个热水澡。
父亲给她上药,让她穿新衣服,又带她去国营饭店吃饭。
她记得,那是她第一次穿那么好看的衣服,也是第一次吃那么美味的食物。
她记得,当天晚上,在城里的招待所,她扑在父亲的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记得,后来,父亲带着她跟叶家分了家,重新划了新地,起了新房。
盖房子,打家具,置办家什,父亲忙忙碌碌地陪伴了她一个多月,才不得不返回部队。
临行前,父亲看着她百般不舍,告诉她,他现在服役于特殊部队,家属暂时无法随军,但只要再给他两年时间,等他立了功,升了职,便可以把她接到身边照顾了。
接着,父亲事无巨细为她安排好了一切。
首先,父亲带着她跟叶家摊牌,为了让叶家日后不再欺负她,父亲承诺日后每个月他都会给叶家二老十块钱养老,虽然这个钱跟他以往寄回来的津贴钱相比,少了不止一星半点儿,但叶家如果不答应,可能连这个钱都摸不着了,要知道,这个年代的十块钱可是一个农村汉子老老实实干一年的农活儿都不一定能攒不下来的,叶家迫于钱的威胁,只得妥协。
其次,父亲一次性给她囤了近两个月的口粮,锁在厨房,又在家里几个隐秘的角落藏了应急的钱和票,告诉她,应急的钱和票不到关键时刻先不要动,因为日后每个月他都会按时寄钱和票回来,让她每个月进城去取,就地在城里便换成吃的用的带回来,吃的用的比钱和票目标大,不用担心被偷,叶家跟他达成了协议,总不至于明抢。
最后,父亲还给她报名了村里的小学,告诉她,她还小,不用急着挣工分,他养得起她,她这个年纪应该努力学习文化知识,将来做个国家的栋梁之材。
……
由于叶旭考虑得周全,叶初实实在在地过上了两年相对安逸的日子。
虽然叶家的人时常对她冷嘲热讽,还时常打着亲戚的旗号上门打秋风,但叶初却毫不在意,因为她一直在等着两年之后,父亲接她到部队一起生活。
叶初怀着希望等了两年,盼望着,盼望着,然而……
1966年3月18日,刚满15岁不足一月之久的叶初却得到了父亲为国捐躯的消息,因此,也失去了她灰暗人生中的唯一一道阳光。
父亲的战友带着父亲的遗物来到三合镇石桥村,叶初和父亲的战友一起,用父亲的军装给父亲建起了衣冠冢。
父亲的战友走后,叶初看着父亲的遗物,睹物思人,没过两天便病得愈发沉重了。
此时,屋漏偏逢连夜雨。
……
叶初清楚地记得,就在她连续烧了好几日,下地都非常困难的时候,叶家竟然趁着全村老少都赶去十公里外的广场看露天电影之际,砸开了她家的门,强盗一般地冲进屋里,乱翻乱找。
叶初知道,他们是在找父亲的抚恤金,然而,哪里有什么抚恤金呀!
父亲为了防叶家,根本就没有把抚恤金交给她。
父亲在提前写好的遗书中说,如果他光荣牺牲了,则他的抚恤金和他多年积攒下来的存款都会由他的战友按月寄给她。
叶家如果欺负她,便让她写信给他的战友,他的战友自会赶到石桥村帮她讨回公道。
父亲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要跟叶家硬碰硬,然而却想不到,叶家所到之处,竟如蝗虫过境。
大伯娘眼尖手快,抢走了父亲藏在家里应急的钱和票,叶初挣扎着起身阻拦,却被大伯娘一把推倒在地;
二大爷一斧头劈开了厨房的锁,带着两个儿子,每人一个扁担两个箩筐,不需一趟便搬空了厨房,当叶初踉踉跄跄地冲进厨房,厨房甚至找不出一粒粮食;
就连叶家已经出嫁的两个女儿,也就是叶初的两个姑姑,都忙不迭地跑过来做强盗,不管是锅碗瓢盆还是家什物件,谁抢到了就是谁的,一波波地往家里搬。
一场露天电影的功夫,竟连叶初柜子里的旧衣服和床上的被褥都没有放过。
叶初尚在病中,没了粮食,没了被褥,她发着烧,又饿又冻,渐渐便失去了意识,再一睁眼,她已经成为仙门一名普通弟子。
……
结束回忆,叶初握了握拳头,冷冷一笑,她心中颇为不屑地想着:
呵!叶家!
还当她是那个无父无母,任人欺凌的孤女吗!
如今她回来了,好戏也该开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