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几个字，令温清桐睁开眼，定定看着眼前那张面具，苦笑了声：“既然墨爷对清桐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何必还把清桐从黄泉路上拉回来。清桐这身子不适合芳华楼这样的地方，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如墨爷这般特别的。”

“五年前你父亲畏罪潜逃后，温家那本毒谱就随他一起不知所踪。只不过，两年后你父亲终究被缉拿归案，而那本书，却依旧下落不明。都说它可能早在五年前就被藏在对当时的温家来说最危险，却也最为安全的地方。妞儿，你是温家仅剩的继承人之一，所以那本毒谱现下究竟在哪儿，你应该不会一无所知。”

“呵，原来这就是墨爷留下清桐一条命的目的。”

漆黑的眼洞对上温清桐疲惫的目光，没有否认。

“但墨爷找错人了。墨爷忘了么，温家的女人因为那本毒谱，不仅无法学习制毒，连婚姻也是不得自由。如此卑微的地位，又怎么可能知道那本毒谱的下落。”

“不知道也没关系。”修长手指落在温清桐手背上，有意无意的碰触，勾勒着手背上微微起伏的指骨：“传闻温家大小姐自幼记忆力惊人，否则，不会仅凭着几次偷窥，就能将温家制毒术学到七八成，乃至几乎要了我手下人的命。妞儿，”

说到这儿，话音忽地一顿，墨秋翮将她手握起，对着光，将那些被药麻醉得无力的手指一根根舒展开来。

手指因缺血而青白，皮肤在光照下几乎是透明的，隐约能见到里面的骨头。

墨秋翮默不作声地看着。

随后身子一翻，他松开手侧躺到了床上：“把你温家整本毒谱给我抄下来，我便让你在这楼里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不过，除了自由。”

“为什么不能要自由。”温清桐看向他。

面具侧面的轮廓跟他的脸很像。完美的线条，妩媚又冷硬。

“我这人很少爱在芳华楼里买东西。但一买，通常就是一条命。饕餮那个晚上把你带出来的时候，你的命就是我的了，所以你说，我怎么给你自由。妞儿，你能出多少价钱买回你的自由？”

温清桐回答不出来。

墨秋翮自是没在等她回答。话音落后，他无声躺在温清桐的身侧，安静得好似睡着了一样。

温清桐察觉到身旁人的体温，想避开，可是胸口的疼痛虽已越发明显，手和脚却依旧动不了。

便只能同他一样安静躺着，却也只是安静了片刻。

片刻之后，男人的手在她身上缓缓移动起来。

从腰侧到小腹，从小腹再一路而下，滑落进她双腿的缝隙间。

温清桐目不转睛看着那只手的动作。身体没有任何感觉，所以相对的，她没有第一次被他这样对待时的惊怒和绝望。

就那么一动不动看着。

以为他会更进一步的时候，他的动作却停了下来。

隔着那张面具，温清桐能感觉他在看着自己，呼吸沉缓。

她微微发抖。

却不想让他太清楚地看到自己的恐惧，她用力闭上眼睛。

随后感到呼吸从她上方移到一侧，他的脸在她肩窝处贴合了下来。

冰冷面具压着她发颤的脖子，令她颤抖得更加厉害，按捺不住匆匆别过头去时，她听见低沉的笑从那张面具后面传递出来：“你这孩子在怕什么。在这楼里那么些天，想必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听了不少，所以，你怕什么。”

话音落，他亦再无任何动作。

此后很久他都是这样，枕着她颈窝，抱着她，一动不动。

似乎真的睡着了，但温清桐依旧屏息止气了很久，直至感觉到颈窝处的压力渐渐变重，方才缓缓舒出一口气。

在芳华楼里住的这段时间，不长，能接触到的人也不多。

但足以听说到很多东西。诚如墨秋翮所说，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听了不少。

听说，芳华楼在京城众多青楼中，能有现今这样拔得头筹的地位，是因为拥有它的真正大老板，其实另有其人。

那人毋庸置疑就是十三门的老板墨秋翮。

毕竟当年亲手收购了莳花楼，并将它转赠给周芳华的人，就是他。

然，十五年前，上官临花的地位和手腕都不低。区区一个普通商人，又怎能从他手里轻易得到莳花楼？

所以听说，墨老板之所以能有从上官临花手中得到莳花阁的能力，是因为他曾经的身份。

而墨老板曾经的身份，是个太监。

地位极高的太监，高到能呼风唤雨的那种。

可是后来不知怎的，忽然出了宫，开了间棺材店。

说是开店，可是那么些年，好像从没见十三门里的棺材卖出去过。

哦，也不是没卖出去，那座名为十三门的楼里，每过一段时间其实都会被卖出去一口棺材。

而每卖出一口，很快就会添入新的棺材，所以，看起来像从未被有过任何买卖一样，十三门里永远都有着十三口棺材。

亲眼见过那些棺材的人说，偌大的堂屋里，每口棺材都树立着。

一眼看去，还真的挺像十三道门。

所以，这大概就是十三门这名字的由来……

正兀自想得出神，忽然温清桐听见头顶上方，传来嘭嘭一阵敲击声。

声音轻而沉闷，却依稀能辨别出，它们是有规律的。

有规律，既是人为，况且这已不是温清桐第一次在这房间里听见这种声音。

她下意识睁开眼，正要往上看去，睡在她身侧的墨秋翮却突然一摆袖坐了起来。

那么无声无息的，他抬头看着上方的悬梁。

片刻后，他起身径直往屋外走去。

整间屋子此时已一片寂静，好似刚才那些来自上方的声音，根本未曾出现过。

温清桐轻吸了两口气。

麻药力道的减弱，让她终于开始对四肢有了点感觉，但胸口传递来的疼痛越发厉害。

疼痛和精力的消耗让她无心再次思考更多，譬如刚才突兀出现又消失的声音。

又因墨秋翮的离去让她彻底松弛下来，由此，意识再度变得昏沉。

模模糊糊即将再度睡过去时，突然咚的一声响，好似头顶上突然炸开一道雷，瞬间将温清桐惊醒。

当即匆匆抬眼往上看去，却因此全然没有发现，那道紧闭的门无声无息被推开的瞬间，一道人影一摇一晃，却又无比迅速地从外面闪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