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眼睛。”他说，边状似无意地将手指从她纤长的睫毛上掠过：“很漂亮的眼睛，眼仁跟最好的葡萄似的，又黑又圆。可是里头什么也没有，分明水灵灵的，却空无一物。你说，这样一双眼睛，是不是意味着心里头也是空的，所以每次撒谎的时候，看起来跟真的一样。”

“我不懂公子在说些什么。”

“温家最后一任当家人有一子一女，那个女儿在当年那场变故之后，若还活着，算算年纪应该跟你差不多大。听说那场变故，是为了一部叫七佛录的书。也听说那位当家人为了那部书，死得很惨。死无全尸对么，听说，他是被凌迟的？”

清桐将目光转向墨秋翮。

小小年纪的姑娘，脸上一瞬间如他一样般戴了层面具。

以至那双漆黑的瞳孔真如墨秋翮所描述的一样，空落落的，似乎里头空无一物。

许久，小姑娘动了动嘴唇，轻声答：“清桐听说的，并不比公子多，想来是死于凌迟。”

墨秋翮没在屋里停留多久。

对他而言，温清桐就是件一时兴起所收下的物件。

但不可否认，这小姑娘的那双眼睛，也的确是他兴趣所在。

他记得自己不止一次见到过这个女孩。

苍白的脸色，漆黑又空洞的眼神，她就像具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尸体。

第一次见到她时亦是如此，那是在严府的澜园里，她直挺挺走在雪地里，脸色苍白，漆黑的瞳孔里什么都没有。

十四五岁的年纪，通体散发着四五十岁的冷硬。

他喜欢这样一种眼神。

眼里是空的，心里必然也是空的。

一个心无一物的人什么事都可以做得出来，就如这姑娘处在绝境时，靠自己的牙齿，活活咬死了一个比她强壮得多的男人。

墨秋翮离开后，被他的出现而分散了的痛觉，一瞬间重新又聚集到了温清桐的身上。

她倒吸了口凉气，皱紧的眉头打破了她脸上那层面具般的僵硬。

勉强动了动身子，她看向自己那双腿，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可能这辈子都要离不开自己这一身的伤了。

已经记不起是从哪天开始，她就总是受伤。

刺伤，打伤，咬伤，鞭伤……再到后来，甚至险些被自己给毒死。

吃过解药后，肚子里的疼痛很快得到的缓解，沾了毒药的伤也有所收敛，却因此让腿上的伤痛变得更加剧烈。

骨头与骨头间的错位，即便再细微，也足以让人疼得痛不欲生。先前墨秋翮应该是让人给她正过了骨，但疼痛依然持续，她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

她知道她这两条腿不能废。墨秋翮不会养着一个废人，这不仅仅只是口头上说说而已。

所以咬了咬牙慢慢撑起半个身体，她正打算解开扎在膝盖上的布，突然窗户咔擦一声轻响，紧跟着一股夹着细雪的冷风从窗外吹了进来。

不出片刻便把屋内吹得清冷一片。

但令温清桐更觉寒冷的，则是站在窗边那个蒙面人露在面巾之外的那双眼睛。

琥珀色的瞳孔，如同黄昏暖阳般的颜色，却曾带给她最为森冷可怖的记忆。

不由得立刻将目光朝床边那盏烛台上瞥去。

刚要伸手，手却因那人不紧不慢的话音而蓦地僵硬。

“你果真还活着。”

“若想继续活下去，就不要动那些没用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