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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飞很郁闷,郁闷得牙痒痒。
往常陆翡会先和他们去游泳馆玩一会儿,一起吃完午饭再去少年宫,今天却像受惊的兔子一样一个人跑了,袁飞非常不爽。
下泳池之前他们集体做拉伸,旁边黑子拱着他问:“哎,你和小媳妇儿闹什么呢?真吵架啦?”
以前袁飞从没和他追究过称呼,现在听起来怎么听怎么不对劲,一张嘴就阴阳怪气:“你管谁叫小媳妇儿?”
黑子粗线条,没察觉地嘻笑:“当然是咱们的小阿翡呀!”
袁飞原本在压腿,闻言起身甩了甩脚腕子:“谁和你是‘咱们’,那是你的小阿翡么?”
黑子没听明白呢,袁飞就已经跳进水里去了,压出好大一蓬水花,泼了黑子全身。
“卧槽,袁飞!”黑子一抹脸指着他,“你他妈故意的!怪不得陆翡都生你的气不来游泳馆,你这狗脾气!”
袁飞不理他,往水里一沉,像是条游鱼,并着的腿像鱼尾一样用力一摆,就从水里窜了出去。
泳镜是蓝色的,视线边缘泛着灰沉,水流滑过他的身体,气泡挨着他细细的痒。
袁飞手臂交替挥动,手掌拍在水面,将厚软的阻力压向身后,临岸的时候猛一折身,腿上用力一蹬,再度来回。
他心情很不好。
省里的赛事不是月月都有,各种比赛基本都是一年一次,有些上面认证成绩,有些是不认的,每一个机会都很重要。
教练寄予他厚望,可他心里乱得很,没拿个好成绩出来,被当众劈头盖脸一顿骂不说,还挨了一巴掌。
耳朵里嗡嗡的,背景音是陆翡垂头掉泪时,一张一翕的鼻音。
袁飞撑着岸边一下子跃起,抽了椅上的毛巾,擦了擦头脸。
长腿岔着往塑料靠背椅上一坐,他呼了几口气。
陆翡喜欢他。
说实话。
他觉得自己不太能接受。
他们都是男的。
这不是有病吗?
少年宫距离游泳馆很远,基本功一练就是一下午,舞蹈教室里亮了灯,窗外夕阳偷懒,金橙色染得不彻底,把蓝黑的云印出大片迷人的粉紫色。
“陆翡,你还不走吗?”
“我等一会儿……还想练一练。”
“还练啊,”同学冲他摇头,“练一整天练得腿都不是我自己的了,我先走了,你继续加油。”
陆翡和同学挥了挥手,他一条腿搭在把杆上绷得笔直,身体柔韧异常,懒懒地抱着腿。
脚尖和膝盖都紧紧绷住,脚背绷着近乎非人的程度,陆翡控着腿勾起、上抬,直到180°,笔直笔直地绷着,在身侧画了一个圆,像一支毫无谬误的圆规。
夏雨婷从镜子里看了他一眼:“你柔韧性真好。”
教室里还有另外一个人,陆翡看向她稍稍一怔,连忙把腿收回来:“雨婷,你不走吗?”
“我也还想再练一下。”夏雨婷扶着把杆练形体,手臂高高举着,动作舒展,言行大方,“老师说我的形体还是有瑕疵,不够稳。什么时候能像你那样好就好了。”
“毕竟我们专业练这个的,”陆翡朝她笑笑,“你都高三了,不用上晚自习?”
夏雨婷红了脸,胡口说:“嗳呀,我是少年班的嘛,晚自习可以找老师通融,”她眨眨眼睛,有些俏皮,“你懂的。”
陆翡经常和她见面,一来二去说过好几句话,和夏雨婷也比较熟。
“真羡慕你,”陆翡说,“学习成绩又好,还能兼顾学芭蕾,她们还说你会拉小提琴会画画,真厉害。你十六岁都高三了,我十六岁现在才高一,差别真大。”
夏雨婷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也就是兴趣,哪样都不专精……你不是要练控制?那种慢动作最要命,做完一套下来腿肚子打颤。你练你的,我在旁边偷师。”
陆翡尴尬地顿住,那是他找清净的借口,他看见夏雨婷眼中的揶揄,只好摆正了神态,投入到练习当中去。
直到天色渐晚,不得不回,两个人各自换好衣服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家。
夏雨婷:“对了,平时不是袁飞来接你吗?最近他都不来了,是太忙了吗?”
陆翡垂着头,过了会儿才抬起来笑说:“他最近要加训,我自己回去。”
“哦,这样啊,”夏雨婷有些失落,她踢了脚下的石子,又试探着问,“他们搞体育的也很辛苦啊,像这样加训要加到什么时候?”
“我也不太清楚,可能也就半个月的样子吧。”
“那不正好月考结束之后嘛,”夏雨婷的眼睛一点点亮起来,“我走啦,我爸爸在那边接我,拜拜!”
陆翡朝她挥了挥手,笑着说:“拜拜。”
夏雨婷两手背在身后轻盈地跳走了。
陆翡的笑容淡下去,他知道夏雨婷喜欢袁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