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还未亮,映暮早早的就醒了,她须赶到附近的山上,看看有没有什么可吃的东西。 说出发就出发,一路走来,茂林垂木,本是低矮的芳草,逐渐末到了膝盖之处,天色也渐渐清晰了起来,映暮停下来望了望四周,叹了口气,荒山秃岭,怕是很难长出什么果子之类的东西。 可是毕竟都已经来到这里了,不爬上去看看,又枉费了一路走来的精力,映暮只觉得,如果不能从这里弄一些东西填饱肚子,她连走回去的力气都没有了。 漫山的荆棘,密密麻麻的把映暮困在了中央,映暮简直哭笑不得,她连自己是怎么闯进去的都不知道。 唉…… 一番折腾后,映暮倒是出了来,可全身就不那么好看了,要说多狼狈就有多狼狈,一身的划痕,本就粗糙的袍子,刺痕深深。 映暮的头发上尽是草木灰屑。 可是映暮根本就在意不到,天呐!她看到了什么?野桃子! 她快速飞奔过去,就见到面前确确实实是一棵野桃子树,这种东西,以前秋娘去外面摘给她吃过,很是甘甜。 映暮踮脚伸手拉下一棵枝丫,就迫不及待的摘了一个,有半个手心大小,青绿青绿的,有些硬。 毛绒绒的,有些刺手,映暮拿到衣角处擦了又擦,才好些,望着这几天以来唯一可见的吃食,映暮两眼放光,放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 ……酸的倒了一排牙。 说好的甘甜多汁呢?映暮好想哭,一切如梦幻泡影。她根本就不知道秋娘摘回来的是熟透的,她面前的这一棵树,才结果不久,自然酸涩无比。 “扑哧。” 一声嗤笑从头顶就这么毫无征兆砸到了映暮的头上。 映暮一时间被吓的胆颤手软,那颗咬了一嘴的小青桃就被抖到了地上,一路晃晃悠悠直奔嗤笑声而去。 映暮向后退了几步,直到出了危险距离,她才抬头,大声喊道:“谁在这里?” 警惕无比。 然后一只小手偷偷的去拔腰上的匕首。 “扑哧……”又是一声嗤笑,来人根本就不现身。 映暮怒极,她就那么好笑吗?左一声笑右一声笑,还鬼鬼祟祟的不出来,于是,就道:“我道是谁呢,这么见不得光,我可没时间理你。” 说完,她顺手拿起包袱,摘了几个野桃子放在里面,就准备离去。 就在这时,那见不得光的东西倒是不笑说话了,“不好吃你还摘?” “你管得着吗?” “……管不着。” 那人似乎在吃桃子这件事上很有兴趣,又问道:“那你是不是傻?” 映暮此时已经烦透这人,抬头怒目而视:“没你傻。” 只见一年轻男子端坐在一棵树上,满脸的笑容,褐袍褐发,两颗眼珠子闪烁着红幽幽的光芒,看着十分诡异。 映暮心里小小的惊了一下,但并非是被吓到,她只是惊奇,终于遇到一个比自己长的还怪的人了…… 那男子见映暮呆呆看着他,以为面前的女子被吓到了,遂又起了捉弄之心,他恶作剧的笑了笑,对着映暮喊道:“哎!看我!” 然后那本是摇摇晃晃的腿和手就变成了火红、粗壮的树枝,漫天腹地的挥舞。 如果是个寻常百姓,一定早就就被吓的晕倒在地。 映暮却看的满脸惊喜,好美!满天如飞雪般的碎叶纷纷落下,在整个空中盘旋飞舞,只不过是如霜叶般的红色。 很快,这片土地上就被覆盖了厚厚的一层。连刚才的荆棘都不见了踪影。 映暮看呆了!她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风景,就像书中所说的世外桃源一般。 她忍不住跳起来,又笑又拍手。 树上那恶作剧男子简直掉了下巴,不再是得逞的表情,连笑容都没有了,瞬间全身恢复了原貌。 “哎,你是妖怪呀?” 映暮玩够了,就笑问道。 你才是妖怪! “……” 男子气极不语。 “你不是妖怪吗?” 映暮又问道,对这个男子的兴趣越发浓厚了。 “你是女人吗?”男子不答反问。 映暮坦然道:“是啊,你眼睛瞎了?” 这句话让树上的男人差点掉下树去,内伤复发,只想吐血。 映暮无辜,她没有骂人呐,她只是问问而已,她一个女子完完整整的站在他面前,他居然还问她是不是女人? 男子忍住怒气,风风火火的教训道:“先别管我瞎不瞎。一个女人,又蹦又跳,又笑又叫,在我眼里就是个悍妇。还有,”男子重重呼了一口气,孩子气的大喊道:“我不是妖怪!” 映暮这回但是被吓到了,这妖怪脾气很不好呢,她还是赶快走吧。 想罢,就一个箭步跑向远处。 她不想被吃啊,她还饿着肚子呢。 果不其然,一阵疾风在映暮身后吹了起来。 “不准走。” 那妖怪男子就轻飘飘的落到映暮的面前。 映暮只好抬起头喏喏道:“你不是妖怪。” 忍一时风平浪静。 她便清楚的看到男子的脸,有一种燃烧般火红的俊朗,只是略带些娃娃气,再配上他独特的颜色,简直就是妖怪嘛! “那你说我是什么。” 妖怪不服气,坚决斗争到底。 这可难住映暮了,她该怎么说,他才会满意,才会放她走。 映暮挠了挠头:“你是神仙?” 妖怪怒目而视,呸!这辈子最讨厌那一群半老头子。 映暮看他表情,知道猜错了,她又想了想,可是她实在想不出来呀,只好努力回忆自己看过的异闻杂录。 哎,对了!映暮一拍手,指着他道:“你是那貌比潘安、俊美无比、功夫了得……的皇子殿下。” 这回准没错了吧。 妖怪听的一阵舒服,惬意。虽然还是猜错了,不过看在她这么诚实的份上,就饶过她吧。 “你走吧。” 挥了挥手,一副放行的样子。 映暮大喜过望,终于知道这妖怪爱听什么了。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映暮撒开腿就跑,还不忘回过头来喊道:“谢皇子殿下的宽宏大量。” 然后对上了妖怪一脸兴味的目光。 映暮顿时跑的无影无踪。 将就着吃了几个酸桃,映暮走了半日,终于到了那书斋不远处。 远远看去,慕老依旧坐在书斋前的木椅前,依旧是一本书策,依旧专心致志地看着。 “师父!” 映暮喊道。 慕老缓缓抬起头,就看到映暮一身叫花子的打扮,脸虽还白净,却是狼狈不堪。 “孩子,你怎么这么一副打扮?” 慕老顿时站起身来,急急走到映暮身旁。 “亦小子呢?” “没事。”映暮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就笑笑如此说道,她并不想谈起关于那人的话题。 慕老看着面前年纪轻轻的孩子,故作镇定的强笑,脸上虽有笑容,眼里却一副伤心的神情,怎么也掩饰不了。 他知道,可能是他们年轻人有些事并不好让他知道吧。 后来,慕老就不再问了。他还故意说些颇有乐趣的事逗映暮笑。 “孩子,说好的来和师傅论经,现在才来。” 映暮不好意思的笑笑:“对不起啊,师傅。” “来,我们此刻就来论一论。” 慕老从屋里搬出厚厚的一摞,招手让映暮过去。 映暮当然是却之不恭了。 她虽很急的想去找秋娘,但是一个孤独老人的请求,她绝对不会拒绝的,尊师重道是她必须要做到的事情之一。 慕老和映暮讨论的津津有味,映暮虽看的书比较多,范围也比较广,但是远远达不到慕老的要求。 看得多,不如用的精,用在点子上。慕老又指点了她一番,映暮立刻就学会举一反三,惹的慕老赞赏不已。 不得不说,师傅真的是个书狂、书痴,这太阳渐渐西下,他还意犹未尽。可苦了映暮,本就只吃了几个酸桃,现在抵不住饿了,肚子又咕咕叫了起来。 慕老也听到了,他哈哈一笑,这孩子是一路饿着过来的吧,他让映暮在看一遍刚才的那篇文章,自己跑到菜园里摘了些菜准备做饭。 席间,映暮特别难为情,不知不觉自己又蹭了一顿饭。 “孩子,慢点吃,还有呢。”慕老惊诧!这孩子是几天没吃饭了? “嗯。” 映暮边扒饭,边应道。 “我看你的样子,是想去哪里吗?” 映暮不扒饭了,默默放下碗筷:“师傅,我要去魔界,你知道怎么去吗?” 慕老一听,表情有些意味深长,亦小子果然是付了一颗真心,这等事情都让他的这个凡人徒弟给知道了。 他并不知道,映暮也不是凡人。 “孩子,那里凶险万分,不是你一个女孩子可以去的。” 他极其不赞同。 “你有什么难处,告诉师傅,师傅定会帮你。” 慕老没有什么子女,所以收的徒弟都是当孩子般看待。 映暮忍不住红了眼,漂泊了这几天,她嘴上虽不说,身体却受了很多苦。但是最苦的不是身子,而是心,她在这尘世间,只身一人,无亲无故,除了秋娘还是她唯一活着的信念,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师傅这样照顾她,真真像亲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