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想要说话,却被王大郎一把抓住了袖子,她用力地甩开,脸上露出了不甘和悲愤来。
这家食肆能开起来,秦桑这个厨子居功甚伟,如今孙氏才能掌勺,便把她挤了出去,虽是事出有因,可到底难看了些。王大爷自来是个厚道人,他不肯倒也寻常。
王大娘心中自有一番挣扎,但还是斩钉截铁道:“你大爷说得对,这事儿不行!”
话音落,孙氏便呜咽一声,转身撩起帘子奔进了里屋,很快压抑的哭泣声便传了出来。
王大娘不快道:“大郎,去管管你那婆娘,平日里瞧着倒好,怎的一碰着事儿便露出了马脚。我和你爹还没死呢,这家轮不到她说三道四!”
寝室里的呜咽声戛然而止,随即就爆发出更激烈的哭声。
王大郎面露尴尬,看着秦桑似有话要说,却最终还是没说,“嗨”了一声便低头进了里屋,然后里面很快响起夫妻两人的吵骂声。
秦桑再也待不下去了,这般僵持下去,怕是原先的情分荡然无存,两家还要势同水火了。
“大爷大娘,不管你们肯不肯,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当初我投进去的银钱,有劳两老盘算盘算,都折成银钱给我,我拿到了银子,便写份契据出来,以后这家食肆,便跟我再无关系了。”
说完这话,秦桑起身便离开了,这屋里太闷了,她喘不过气来。
王大娘在后面跟了出去,秦桑停下脚摆手示意她莫要说话,自己道:“大娘若是看重咱们两家的情意,便什么也别说。这家食肆也是我的心血,能好好开下去,我心里也是欢喜的。”
王大娘要说的话就说不出来了,用力握住秦桑的手,好一会儿才哽咽道:“那你怎么办呢?”
秦桑笑了:“不怕,我还有田地呢,等那位夫人撒够了气,肯抬手饶了我们家,我再置办家铺子,以后只当个掌柜的,倒比自家操劳更好。”说着轻叹:“茵儿上回肯跟那人走,便是我整日忙碌无暇理会她,如此想想,倒也有些对不住她。”
王大娘沉默了片刻,忽地呓语般说道:“想得倒是好,可是,若是那女人不肯放了你呢……”
秦桑从王家出来,心里沉甸甸地有些喘不过气。有道是破家的县令,灭门的知府,若真是那位夫人不肯抬手,她也只好变卖了家产,带着茵儿往旁处去讨生活了……
张文茵经历了那番事,便懂事了许多,这些日子食肆里不安稳,她也是知道的,见秦桑慢吞吞地走回来,神色甚至疲惫,上前拉住她的手,轻轻道:“娘,咱们去找找漂亮叔叔吧!”
虽说是王如救下的张文茵,可王如也同她说过,他肯去搭救,正是因为窦丞璋的缘故。
张文茵原先不知道窦丞璋是谁,回来后就问了秦桑。秦桑不愿意茵儿不记得恩公是谁,便不曾回避,如实告诉了她。
秦桑皱起眉,想起那一晚男人阴沉着脸负气而去的模样,摇摇头道:“上回救你已经很麻烦人家了,这事儿还是咱们自己解决吧!”
是夜,才刚过了掌灯时分,秦桑打发福庆去厨房烧水,又命福盈带着茵儿在西屋玩耍,她则自己关闭了寝门,刚从柜子里拿出一个黑漆带锁的木匣子,拿了算盘拨弄了两下,大门就被人狠狠砸响了。
秦桑出去一看,福盈抱着张文茵很是胆怯地站在堂屋里,秦桑安慰了她们两人几句,并叫她们进屋里去,才迈步走到了大门前。
摆摆手叫福庆去厨房,秦桑问道:“外头是哪个?”
外面忽地沉默下来,没有回答声,也没有砸门声,秦桑等了许久,只听到一些叽叽喳喳的鸟鸣声,正待离开,才听见外面响起了沙哑的声音。
听着像是张孟之,他极简单地说了两个字:“是我。”
秦桑一下就拉长了脸,若非这男人后来的纠缠不休,她又哪里会惹恼了那位崔夫人,对她的食肆出手。
“你又来做甚!”秦桑恼道:“你背信弃义抛弃我们母女在先,又厚颜无耻不断纠缠在后,如今更是搅合的我们家宅不宁,你到底要做什么!”
外面又安静了很久,久到秦桑以为张孟之已经离去,再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了,张孟之终于开口说话了。
“我,我眼睛看不清了。”他似捂住了唇,瞬间割断了那声呜咽。可黑沉的夜色仿佛一块儿从星辰处压下来的巨石,叫人胸口闷得再也喘不过气起来。
许久后,门外又响起了那男人的声音,愈发的悲戚可怜,说道:“你开开门,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