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橙笑得更厉害了,“不用麻烦了。”洛秉文正想再客气两句,就听洛橙反问,“反正,应该也住不了几天吧?”
脸色几经变幻,洛秉文勉强笑了笑,“那先上去再说吧。”
佣人领着洛橙上楼,替她把行李放进二楼客房。
洛橙等人走了,才重新出来,仰头看向三楼一间紧闭的房门。站了许久,又默然回房。
大概,并不会想见她吧。洛橙想。
一直等到洛橙那间客房里没有任何动静,三楼那间紧闭的房门才悄然打开。
身形颀长的少年,从门后走出来。内廊边,一张五官美好又尚显稚嫩的脸,长睫微敛,视线落到洛橙阖紧房门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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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沐颜和季梦霖直到下午,都没能见到洛橙。洛秉文吩咐了,让人不要去打扰大小姐休息。
“我怎么记得,简珩说的是,”季梦霖偏头望向院子里的纯白蔷薇,扯了扯唇角,“拿你们洛家的女儿来换就行。”
三楼位置最佳的卧室,阳台上,就能看见这间院落前任女主人最爱的成片蔷薇花墙。
季沐颜端起白瓷杯的动作一顿,随即又自然地递到唇边,抿了口红茶,垂睫低声道:“霖霖,做人,不能什么都想要。简珩也说了,他需要的,是那个长得像他白月光的——替身。”
季梦霖回头,那双生得和洛橙神似的桃花眼,盯着自己母亲,长长哦了一声,慢条斯理地说:“长得像,又得是替身。那不是,更应该送我去吗?”
季沐颜沉默了数秒,终于看向她,淡声道,“这个男人,不适合你。”
季梦霖靠进沙发椅背里,撑着扶手,支着侧颊看着自己的母亲笑,“那什么男人适合我?像洛秉文那样,软弱好拿捏的吗?”
“霖霖!”季沐颜完美的淡然,终于有了松动。白瓷杯底不轻不重地撞在瓷盘里,平复了一瞬呼吸,“他是你父亲。”
“哦?”季梦霖站起来,俯身到自己母亲耳边,低声咬着字,“妈,你忘了?我姓的是季。洛秉文,只是我继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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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橙一觉醒来,已经傍晚。
既然已经按照要求见过了“客户”,睡前也就卸了妆,再起床,只抽了行李箱里两件常服穿上。
要不是肚子明确告诉她,你饿了,洛橙都懒得下楼。倒不是怕什么,只是觉得麻烦。
重新洗了把脸,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一眼。还没机会换成国内的电话卡,倒是可以在漫游状态下,顺利使用国内的社交软件。
点开手机里弹出的信息提示。
春种一粒粟:【小橙子我听说你能回来了??!】
春种一粒粟:【不要问我听谁说的,但我这里拿到的版本是,你要演的是《美女与野兽》??】
春种一粒粟:【你是不是要回来嫁给简家那个死变态??!】
春种一粒粟:【微信什么时候出已读功能。】
春种一粒粟:【小橙子你是不是在装死?】
……
洛橙看着屏幕上的消息,飞机落地以来头一回,真心实意地笑出了声。阳春粟,洛橙在RCM本科研习期的同学好友。后来阳春粟回国,她只好一个人读完了研究生课程。
随手往手腕上套了根黑皮筋,洛橙拿着手机,边往外走,边回她信息。
出了客卧门,洛橙打字的手一顿。
“大小姐,吵醒你了?”佣人说。没要洛橙再问,又解释道,“二小姐吩咐我们,把她现在住的房间收拾出来,让您住。”
几个佣人正在小心翼翼运着一套套女式礼服。洛橙没什么表情地扫了一眼,洛家如今的佣人,她是一个都不眼熟了。
本以为洛橙还会和在洛秉文跟前一样,说不用麻烦了,结果,洛橙只是“哦”了一声,就下了楼。
反正麻烦的又不是她,爱怎么折腾,她也管不着。洛橙难得像个手机控,低头笑出恋爱感,给阳春粟发了个定位,又回了一句:【没装死,在装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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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橙橙醒了?饿了吧?”季沐颜看着下楼的洛橙,笑得温柔,轻声吩咐,“张婶,去准备一下,今天晚饭早点开始。”
“季姨。”洛橙点头示意,唇边笑意不轻不重。却在下一秒,身体僵住。
“姐姐,你回来了。”季梦霖抱着她说。
清淡的女士香水味,照理说,该是好闻的。洛橙却莫名和早上那个烟草混着尤加利叶味,凛冽辛辣的拥抱做起了对比。
好在,季梦霖也没有抱太久,像是洛橙也很烫手,她抱了抱,也就松开了。
“与阳呢?怎么还不下来。”已经落于主位的洛秉文问。
“我去叫他,可能还在画画。”季沐颜温声说。
洛与阳是等一桌人开席了才下来的。
洛秉文的右手位空着,那也是他平时的位置。只是今天,旁边又多了个洛橙。
洛与阳坐下,洛橙看着这个和记忆中已然不同,浑身透着冷感的少年,轻叫了他一声,“与阳。”
洛与阳没应声,拿起筷子,自顾自地吃饭。
洛秉文蹙了蹙眉,“与阳,怎么不叫姐姐。”
洛与阳没有给任何人面子的意思,谁也没看,冷着脸垂睫问,“我只有一个姐姐,你们让我叫哪一个?”
季梦霖看着他笑了笑,缓声说:“与阳,你别忘了,我姓的一直是季。我也说过不止一遍,洛家的一切,我从没想过什么。今天当着洛叔叔、我母亲、你、还有姐姐的面,我再重申一遍。”
“我不知道你从小对我的敌意,到底来自哪里。但是我和我妈妈……明明是后来才来的吧?和你们家里这些事情,又有什么关系?”
“霖霖,够了。”季沐颜等她说完,不带什么情绪地开口,“橙橙刚回来,都好好吃饭。”
“她们都是你姐姐!”啪地一声,洛秉文筷子拍在花梨木桌上。
洛与阳倒是比他更干脆,筷子直接砸在桌上,起身的时候撞到椅子,索性又畅快地补了一脚。撞击声震天。
洛橙想叫他,又捏着筷子,硬忍了下去。
当初不告而别的是她们,她又有什么资格叫住与阳。
而对于洛秉文使过来的眼色,洛橙更当是没看见,事不关己似的,垂睫戳了碗里几粒米饭送进嘴里。
“随他去!”洛秉文叫住已经起身一半的季沐颜,“他不吃就饿着!我们吃!”
像是终究更在乎洛秉文的话,季沐颜坐下,只吩咐张婶送些吃的上楼。
“都是你惯的,”洛秉文开始絮絮叨叨,“那会儿他还那么小,什么事情不是你照顾的,你看看他现在,哪里有点知恩的样子。”
“行了秉文,别说了,吃饭吧。”季沐颜温叹了一声,转开这个话题,“对了橙橙,客房还是太小了,吃好晚饭你就搬去原来那间卧室睡吧,我叫人换上新的床品。”
洛秉文下意识亏欠地问:“那霖霖住哪儿?客房很久没人住过了吧?”
“没事的洛叔叔……”
洛橙自知不是脾气很好的人,只是这些年磨了不少棱角。即便如此,此刻还是异常烦躁。完全没了早上面对“客户”时的那点耐心。
刚想起身开口,说自己吃饱了,厅堂仗高的木门,被人用指骨敲出沉闷又不容忽视的两声叩击。
像信教的杀手,开戒前,替你念的那两句祷告。
一室的视线,通通被这两声慢放似的叩击攫住。
“怎么,”简珩站在厅堂门口,背着夕照的余光。厅堂里明亮的灯带,都照不亮大理石地面上,他逆光而立的狭长阴影。男人漫不经心地凉声问,“你们洛家抵给我的债,这么不值钱?”
“连这么一间破房子,都只能捞个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