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马路,两个人慢慢走着,就快要到庄稼地了,一路上倒是遇见好几个熟人跟阿勇打招呼,十分好奇的问他身后那女娃子是谁。 欢颜倒是一点也不认生,一路上婶婶伯伯跟着阿勇叫着,喊的那叫一个甜,惹得阿勇倒是越来越不好意思。 欢颜却越发热情,只要远远地看着一个人,就要跑过去打招呼,甚至还能闲聊两句,她觉得,她半个月说的话都不抵这一天说的多。 以至于她并没有发现,一辆略显古朴低调的马车无声的从她身后停了下来,赶车的马夫迅速地下车,恭敬地站立在一旁,显然是训练有素。 听见声响,欢颜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身后,只见自己身后停着一辆马车,看着很普通,欢颜并没有太在意,也就只是瞄了一眼,然后继续嚼着李子跟那大婶说再见准备继续跟上阿勇。 “宋欢颜。” 清冷的声音蓦地响起,带着一丝凉意,把欢颜吓了一大跳,猛地转身看向身后那辆马车,这次看的仔细才发现,那马车车帘右下方分明绣着一个小小的图案,不仔细看倒是很容易被忽略。 是那个人的马车! 怎么办...... 深吸了一口气,感觉整个身子已经僵住了,她怎么这么倒霉,好不容易逮着机会溜出来玩会儿,就被抓了个现行,还是她此刻最怕见到的人! “上来!” 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含了一丝隐怒,显然是对她的磨蹭有些不耐烦了。 而走在前头的阿勇显然也看出了欢颜的不对劲,正想返回来瞧瞧,就看见不远处的欢颜一个劲儿的对他摇头摆手,显得很是紧张着急,那意思约莫是叫他不要过去。 阿勇有些疑惑,但到底也没再上前,只是看了看停在她身后的马车,车帘和窗帘都被遮掩的严严实实,丝毫看不出里面坐的是何人,而那马车旁笔挺站着一个面无表情的车夫。 见阿勇没有过来,欢颜松了口气,否则今儿个她的小心脏真是不用再跳了。 不敢再耽搁,欢颜将装着野李子的荷包小心地挪到腰后藏好,掀着裙角迅速的上了马车。 马车继续缓缓前进,欢颜侧坐在一边,小心翼翼的看着端坐在中间位置的男子。 男子面庞清俊,穿着一身月白长袍便服,一根通体莹白玉簪将那黑发束起,若是忽略男子此刻那紧皱的剑眉,微抿的薄唇,以及那逼人的目光,真是想由衷感叹一句:世上竟真有这般温润如玉 、清隽雅致的翩翩公子啊! 这男子便是古越国的国师苏清越,也是庆武帝的胞弟平阳王的嫡子,自小便是身份尊贵,鲜衣怒马。 自从四年前庆武帝去世后,平阳王父子便顺势辅佐当时还年仅十岁的幼帝,苏清越更是年纪轻轻便被高封太师一职。 平阳王身子一向不好,这国事辅政大权均是全权交予了苏清越,这几年古越国在他手里也是越来越好,在百姓中的威望隐隐高过他的堂弟,当今圣上苏成昱。 只不过,就算再大的权力也无法撤销那份时隔七年还一直存在的追杀令,那是庆武帝亲下的死令,贺兰家族当初逃走的那个女孩必须杀无赦,至今为止,皇帝的死卫仍在执行此项任务,不死不休。 而当初救了那个女孩的人,正是苏清越。 苏清越年幼时是跟着贺兰慎学习的武艺,当时的贺兰慎,还没有看出任何野心,庆武帝也是十分器重,一身武功卓绝,身法超群,苏清越更是贺兰慎教过的最满意的弟子。 而苏清越在贺兰府中,最喜爱的就是贺兰家的小女儿,贺兰蕙妍,从她蹒跚学步到可以撒泼打诨,他见证了她一步步的成长。 如此,他怎能眼睁睁看着那还未成长的娇花就这般陨落,她才八岁啊,她来到这个世间的时日还这么短。他不顾一切蒙面只身前往死牢,他不记得那天他杀了多少人,也不记得自己身上到底中了多少刀,流了多少血,他只知道,他学这一身武艺本不是用来将剑刺向那些无辜的战士,可那天,注定了他的万劫不复。 欢颜一坐进马车就开始咧着嘴朝他笑,唇边的梨涡越发娇俏,带着万分的讨好。可谁知,男子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欢颜知道他这是生气了,将那已笑得有些僵硬的小脸收了收,有些泄气的耷拉着脑袋,不敢抬头看他了,略显无措的胡乱扯着自己的衣袖,瓮声瓮气地小声说道:“我错了。” 马车内一片沉寂,等了好半晌,也没得到任何反应,这让欢颜心里更加惴惴不安。 苏清越看着面前坐立不安的小人,每次犯错她的认错态度倒是十分端正且积极,不过这并不代表她下次不会再犯,看来以往对她的惩戒并没能让她好好的长长记性。 “嗯?”良久,淡漠的语气仿佛不经意间响起,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欢颜将脊背挺得直直的,一瞬间在心里组织好语言,挑着捡着些话避重就轻说道:“今天嬷嬷生病了,采杏和采薇忙着做饭、打扫和煎药,我趁着她们不注意就偷溜了出来。” 说完极快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也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连忙又低下了头。 “继续。” 极其简短的两个字,却带着十足的冷意,欢颜觉得如同置身寒冬腊月一般,身子不自觉一抖,都不敢大声呼吸了。 悄悄的挪了挪屁股,深吸一口气,却闻到一阵淡淡的竹叶清香味道,那是他身上的味道。 咬了咬唇,欢颜继续说道:“我出来后就是四处走了走,这才没一会儿就遇上你了。”说完后还怕他不信,连忙急急加了句:“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会再有下次了。” 反正绝对不能提在外胡乱吃东西,更不能提跟阿勇玩了一阵的事儿就对了。 话刚说完,马车就停了下来,苏清越没再理她,拂袖起身顾自下了马车,径直朝那小院走了进去,丢下一脸呆愣的欢颜。 真是......一来就发脾气! 欢颜住的小院并不小,除了有几间宽敞别致的厢房外,还有专门的下人房、厨房、仓库、柴房等,全都收拾的很干净,日需物品一应俱全。 在外面看这小院与村里的房子都差不多,外墙坑坑洼洼的,一片灰白色,不过一进院里,就仿佛置身于哪家雅致大宅了似的,里外全然天壤之别。 小院里人并不多,除了沈嬷嬷就只有采杏采薇两个丫头,每天的各类物品都是有专人亲自送过来。不过小院四周却是安插了隐卫,不到万不得已这些隐卫倒是不会轻易现身,以免暴露身份。 苏清越坐在正堂,采薇立马泡了杯茶端到了桌前,再顺便瞧了瞧垂头丧气站在一旁的自家小姐,心里暗叹完了。 小姐此次偷溜出去,采薇其实是知道的,她和采杏都是自小习武的,对于普通人的气息和脚步要发现起来实在太过容易,当时早就发觉小姐悄悄躲在门后,不过是觉得大人好久没来了,小姐待在屋里闷了这么久也可怜她太过压抑,所以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之所以这么放心,是因为小姐出门暗处的隐卫肯定是全程保护的,不过这事儿毫无疑问也会被上报给大人,但她甘愿受这一次惩罚。 就在这时,沈嬷嬷快步走了进来,脸上犹带着苍白的病容,看了欢颜一眼,随即跪倒在苏清越面前磕头道:“请大人降罪,这都是老奴的错,才没看好小姐。” 采薇采杏见状也是立马跪倒在地。 “嬷嬷....”欢颜看着沈嬷嬷如此虚弱,却还要受她连累,眼眶都红了,“清越哥哥,是我偷偷跑出去的,她们都不知道,你别怪她们。” “你的账等会再慢慢算。”苏清越看着底下跪着的三人,冷声说道:“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看来是想再训练训练。” 话音未落,跪着的三人身子均有些颤抖,若是真被丢进那隐卫训练营里走个一遭,那真是没有伤筋动骨流血流泪是不可能全身而退的。 “是老奴办事不力,老奴愿一力承担所有责罚,请大人成全。”沈嬷嬷立马说道,采薇和采杏在旁边也有些红了眼。 “不要,,” 欢颜是真急了,一把上前拉着苏清越的衣袖恳求道:“我求你了,不要,你不在的时候,嬷嬷和采薇采杏把我照顾的很好,你不要罚她们。” 欢颜焦急地看着苏清越,就怕他一个不答应,将她们全都送走了,她们几人朝夕相处了七年,早已有了深厚的感情,若是安排了其他人过来伺候,她绝对不会同意的。 “我不希望这事再发生,下去吧,自去领罚。”硬邦邦的语气,带着久居上位者所养成的难以忽视的威严,别说她们惧怕,便是欢颜,此刻也是不敢说话的。 不过还好,总算是没再提将她们送走的话了。 “是。”三人不敢多言,连忙领命谢恩后,沈嬷嬷便带着采杏采薇退了出去,每次国师大人前来看望小姐,并不喜旁人前来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