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祭也是绯山重要的节日之一,通常在枫叶最红的时节举办,是庆祝一年丰收的祭祀活动,也是调养生息的特殊日子。 坐在神殿主殿的屋脊上,向尹墨瞭望远处山色。洛依特地买来的赤红蜡烛绯色灯笼以及茜罗的绸缎将原本就鲜明的房舍装饰得更加艳丽。向尹墨不喜欢这样炫目的红,却也不得不承认,青山涳濛中很适合这样的颜色点缀,让原本空灵的神社多了一点人气。 仰面躺下,她轻轻阖眼。对于恐高的自己而言,虽然通过训练可以无碍地登上屋顶,只是很快就想要下来。然而今天不一样,不知道是不是受过绝壁悬崖那种恐怖历练,如今区区一层楼的高度已经不能令她产生心慌了,于是,将双手枕在脑后,她在装扮的“劳动”过后心安理得小憩。 洛依等人还在底下欢腾。活泼的个性决定了他们连同简单的装扮工作也做得热热闹闹。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雾霭沉沉,路边的石灯全部点燃灯火,火光通明地照亮脚下的道路。 闭着眼睛,向尹墨清晰地听见忽大忽小的回音回响,香燐的嫌弃,鸣人的大笑,还有礼炮点燃后的轰鸣。她全身贯注留意着,好像洛依接着喊了一句什么,然而声音变得嘈杂,传进耳朵里模模糊糊。 忽然,她在隐约的喧闹中察觉出近在咫尺的动静,是有人靠近,还是没有睁开眼睛,她自娱自乐似的猜测来人,不多时便感觉唇上传来糯糯、湿凉的触感。 顿时向尹墨心下一惊,条件反射睁眼,首先看到的是佐助的正脸。她反应了须臾,视线从上往下,顺着他的手臂最后看见三色团子的一小部分。 向尹墨:“……” 沉默地接过团子串儿,她坐起,心中羞愤,一时无言,微微曲起食指,用指背轻轻擦了擦上唇。 脑袋中有什么奇怪的想法冒出来又被自己紧急扼杀。 窘促中,她垂下眼帘默默吃起团子。脑袋一定是短路了,她这么反省自己。其实佐助也不是在跟她开玩笑,只是通过这样的举动看看自己有没有睡着而已吧? 佐助放下手,在她身旁坐下。方才她接过甜品时的后续动作让他想起那个安静的午后,继而莫名地联想到什么。不由自主,他远眺对面山色,只不过是普通的擦拭动作,充其量看看有无沾上果酱,可是鬼使神差地,他又回想起当初行进路上那个不算意外的意外,瞬间,他的情绪也跟着不自然起来。 向尹墨无言地吃完团子,见晚霞最后一丝余晖也被黑夜吞噬,天空彻底暗下来,南宫在后院烧烤,香味飘得很远,原本在底下闹腾的家伙们结束了名为妆点实质胡闹的粉饰,回到半山腰的神社。 此时所有灯笼全部亮起,原本岑寂的山峦刹那燃起生机,看着这样红烈场面,她也终于体会到节日具备的喜庆。 “其实现在还不到举行秋收祭的时候。”浮躁的心思沉淀下去,她忽然对洛依那句话有了深刻的理解。是啊,或许一生只有这么一次了。 “不过既然举办,就好好享受吧。”撇开心中那些局限的条条框框,不管这个祭典到底是回顾一年的收获,还是切断与外界的一切联系,现在都要调整身心。 佐助看着她朝自己伸手,没有太多思考,水到渠成地轻轻握住,任她拉着自己朝他们热闹的地方走去。一直以来抗拒的身体接触早在她的面前化为无形,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稍微用力握住她温热的手,他再次意识到不知道从什么开始自己已经和对方产生很多来往,也因此建立起了过去的自己从来没有想过的联系。 厨房桌上,已经摆盘的水果点心,还有象征秋收的小乳猪上面都放置一朵纸制的红色小花,鸣人带领着众人开始烧烤,香燐嘴上虽然嫌弃这个嫌弃那个,还是主动分担了烤肉的工作。水月在旁边喝水,还不忘指挥她撒满孜然,被少女一句“自己动手”的嫌弃堵了回去。 “嘛嘛。”鸣人在后面当和事佬,看见向小墨拽着佐助过来了,立即热情地拿过桌上一盘刚烤完的肉串递过去,“你们来得正好!” “多谢。”向尹墨拿起一串牛肉,目光被前方吸引,自然而然放开佐助的手,转眼投入到热烈的烧烤队伍中去。佐助无奈地看她一眼,跟过去吃“晚饭”。 鸣人从角落又搬了一个规格最小的烤架,佐助帮忙放豪火球把木炭点上,两人坐下来边烤边吃。不同于那边耍闹的水月两人——就算还不知道佐助目的也没关系,他们是佐助新的队友,之后也会一起行动。再看自己,与他站在不同立场的自己,又能怎么样呢? “呐佐助,你到底想做什么?”放下竹签,鸣人给自己倒了一杯麦茶。嬉闹过后,他的目光重回认真与严肃。 生活在阳光下的少年追中还是接触到了阴暗面,这一年里,他失去师傅,受到打击,不断一路被迫成长,也因此更加能明白佐助的决心,即使自己一直说着要拯救他,一直叫喊着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把他带回木叶,然而现在,通过这段日子的审视,他想,身旁的人真的需要这些吗? 或许,他最后还是看不得他自己一个人罢了。然而,在接纳了自己之后,在听见那个女孩子坦言“你对他很重要”这样的话语之后,一直以来的一厢情愿看上去终于不是徒劳。 鸣人不禁捏紧墨青色茶杯:“你想打败敌人?或者公布宇智波的真相?就没有什么事情是我能帮你的吗?你还打算拒绝我到什么时候?” 佐助也放下水杯,顿了顿:“鸣人,我已经说过,复仇是我的目标,成为火影是你的梦想,与其过问我的事情,不如朝着自己的道路前进。” 听见他一而再冷淡的话语,鸣人的神情终究还是苦涩起来,即使心中明白佐助这么说只是理智的表现,却还是难受。“我啊一直相信所有人互相理解的时代一定会到来,虽然过去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但是,无论是成为火影,还是其他,我们的最终目的难道不是一样的吗?” “不一样。”沉默了良久,最终佐助说道。在世界这样一个大前提下,忍村作为国家的一部分,影作为忍村至上的位置,免不了还是会被更有权力的人、更大的环境制约。只要一天不打破这一现状,或者说,不从源头改变,一切就无从开始。 “对影而言村子的胜利就是正义,于是在这样的立场上影无法纵观全局。所以,如果不改变整个忍者制度,悲剧还是会重演。” 意识到这样的做法并不冲突,鸣人倏然振奋,没多思考变脱口而出:“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一起去改变啊!” 佐助充满深意地看他一眼:“你还是没有明白。” “我明白!”鸣人不由急切去反驳,思绪紧跟着一转,态度又软下来,“就算我不明白……你也可以告诉我啊……”心有痛楚,扬起的笑靥便带上了苦涩,他看着挚友的侧脸,不由自主内心涌上一股莫名的蠢蠢欲动,一种想要去做点什么的那种干劲。“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无言以对。他看着他坚毅的神情。 鸣人的心意他并非不知道。然而因为立场的不同,想法和执着的东西不一样,无法避免他们站在了对方的对立面,即使对方怎么想要靠近自己也都视而不见。过去的自己,就如同陷入深海,周围都是暗涌,他闭上眼睛,没有任何光能被看见。斩断羁绊的自己,原以为会这么一直踽踽独行下去。 直到事情发生了转折,他恍然意识到,曾经失去了的一切并非完全失去,触碰就会疼痛的过往似乎也因为那个人的出现而稍稍缓和,于是,当他想要靠近,重新回首的时候,发现鸣人依旧在那里。 就算不理解,就算无可奈何,然而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努力、靠近。从来不曾放弃。 “确实,过去的问题我还有很多不明白,需要用脑的事情我也不擅长,但是我知道什么是正确,什么是错误。”放下茶杯,鸣人露出从未有过的肃穆神情,“既然我们追求的事物本质一致,为什么不能联手解决?复杂的东西我总是会慢慢去搞懂,深奥的问题我也会慢慢弄清楚!” 佐助不由轻叹一声。面对他说做就做的急性子到底还是无奈了。 “那就不要这么冲动,冷静想想。”回顾对方经历过的事情,佐助说道,了解纵使鸣人总是一副大大咧咧天真的模样,但是他知道,实际上他远没有看上去那么傻。对于那些被暂时忽略的疑问,也并非真的毫不知情。 “你应该已经隐约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了吧?” 听到这话,鸣人半眯着眼睛,是以困惑,是以迷茫,思索半天。关于政体的事情他确实一无所知,制度建立他也云里雾中,但是在这些事情之外,关于忍者,关于当初他们七班执行的看似D级实际B级的任务,他的潜意识里注意到忍者这个职业有本质上的定性错误。 然而,会是这样的事情吗? 关于鼬苏醒那晚涉及过的“忍者”话题,关于国与家的关系,他也一直耿耿于怀。 “呐,佐助,忍者到底是什么……”鸣人迷惑,想要说清楚什么,却因为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无法解释明白。只是觉得,本来不用牺牲的人的牺牲,就是这个不合理的现状的产物,过去曾经有人想要改变,可是就算是想要实现和平的长门,他的方式也是不对的,因为他造成的无端牺牲的结果,现在也依然残留。 “啊啊!我果然不适合想这种事情!”胡乱地揉着自己的发,鸣人苦恼,忽地看着远处几人热闹的场面,心中急切更甚。 佐助没有接话,无言了半晌,终究,他只是拍拍鸣人的肩膀,这也是目前阻挡在他面前的问题,然而……眼下未知的答案并不只有一项,黑暗和矛盾也因为不可控制的因素无法完全杜绝,现在他们在这里思虑再多也只是凭空烦恼,眼下首要解决的还是如今的敌人。 偏远的居室里,远离神殿前方的灯火阑珊,南宫一壶清酒,闲适小酌。她和鼬简单结束晚饭,并没有搀和他们的闹剧,回到和室外的檐廊平台,看云雾遮掩下黛蓝的天幕。 浓雾终于又逐渐散去,她看见苍穹漂浮着的积云。“天气不太好呢。” “嗯。”揽抱在南宫的腰际,鼬也看着上空,听见她惆怅一叹,重新垂下视线。 “你当真就放任佐助这么下去么?”依偎在他的怀里,南宫询问,且不说佐助小弟正养精蓄锐他的“大业”,就是对木叶怀有敌意这点,他就绝对不会回去。同时,这一点与身后的人相违背,即使鼬没有说什么,然而她总觉得在他的心里,还是有回归的想法。 “佐助不是小孩子了。” “可是我还是想不出他到底想怎么做,就算他改变了方式,可是毕竟曾与木叶为敌,那些人能放过他吗?” “具体应该怎么处理是佐助的问题,你不需要费神。”鼬轻声说着,无意识摩挲她手腕的肌肤,淡然说道。 南宫娇嗔似的轻哼一声:“还说呢?让我不要费神,结果自己还不是思虑过多?” 只是,说到底还是心疼自家男人,好不容易算是同苦尽甘来——曾经他们互相敌对,漠然,到了今天能够与他好似回到了从前,重新开始,着实不易。然而却又因为这些对她而言并不想看重的事物所牵绊而始终无法平凡,每当想起,便是不由叹息,这兄弟倆,大概都不适合安逸过日子吧。可是事到如今,她也只有认命啦。 鼬释然地感叹:“佐助的眼界与心境毕竟都与我不同,或许有一天,他能找到不一样的答案。” “哎呀,终于想通啦?其实这话你应该当着佐助小弟的面说。”开玩笑似的戳戳他,她忽然感慨。如今兄弟之间的心结还没有完全解除,尽管互相之间珍惜当下状态,生活中还是不由地别别扭扭。她觉得佐助小弟是个单纯的男孩子,只要鼬肯坦诚一点,两人间的芥蒂难道不会很快就放下么? 转而握住她的手,鼬看向远处山峦蜿蜒的山路,顺着鸟居盘旋而上的灯笼幻化为一条浴火长龙。他从死到生,再次看着现景色心境已经不同以往。 “抱歉,终究还是没有顾虑你的意愿,自私地让你活下来。”她也看向远处山色,水蓝眸子掠过一丝寂寥,“虽然也有好事,可是更多的是负担。活下来……其实一点也不轻松。” 想要带着他脱离忍者纷争这种事,说到底只是自己的妄想吧?真正想说的话总是难以说出口,一直以来心系木叶的他,如今看到村子有难,又怎么可能袖手旁观呢?其实她一直是明白的,也因此,除了尽力让他的身体恢复健康,除了给予足够的支持,她还能做什么? 鼬无声地安抚她,关于这件事他倒是没有责怪,相反,醒来的刹那,当他意识到自己还活着这个事实,唯一的念头便是她是否为自己做了什么,当下无暇顾及其他,拖着还虚弱的身子起身。只有当他确实感觉到她完好无损,惊慌的心才慢慢镇定下来。也是在那个时候,他才坦率地直面本心。 片刻,鼬缓缓道:“既然还能醒来,就表示还有未完的事情要做。” “反正你还是想着回木叶。”顷刻间涌上来一阵委屈和酸楚,即使心里明白,由他再一次说出口还是觉得难受,“木叶木叶,你整天就想着木叶。” 那样的地方,他为之牺牲的还不够多么?为什么一定要回去那个容不下宇智波的地方。就算佐助小弟把高层都干掉了……想到这点,南宫倏然停顿。想起鼬在得知这件事后那看似冷漠又不能理解的神情……说到底其实她把所有事情都想得太简单了吧? 南宫苦恼地皱皱眉头。 鼬淡淡一笑:“事到如今,我已经不执着于回到木叶。” 南宫登时愣住,直起身惊讶看他。 “你说真的?但那里……毕竟是你的故乡。真的不打算回去?” 而且……就算保护村子这样的做法可以暗中进行,但是佐助呢?包括那场生死之战,他也是打算让弟弟“杀叛忍”“作为英雄回归”,继而“守护木叶”。因为鼬曾经认为,在那里,佐助有挚友陪伴,有老师指导,比起现在的一意孤行、孑然一身,显然更加适合。 仿佛看穿她心中忧虑,鼬肯定地点头:“你要对佐助有信心。” 正如曾经的他将佐助看作纯洁无暇的白纸,总是担心对方被染上各种颜色,担忧对方被有心人士煽动,但是实际上,佐助早就不是小孩子了,尽管在他眼里弟弟依然纯粹,但这种纯粹已然不能被随意浸染。 于是,如今的他已然深切体会到幼弟的成长,不仅仅是因为两人的着眼点不同,还因为初心的差异,导致执着的事物变得泾渭分明。因此,在对待佐助的问题上,他渐渐意识到自己已经不能处处安排,处处反对,只要以平等的眼光看待,在后面支持他的做法已经足以。 “你现在真是很信任自己的弟弟呢。”南宫讶然地瞪大眼睛,却藏不住里面笑意,因为她同时认识到,如今的鼬也发生了改变。 所以这一刻,她恍然觉得一直不能说出口的话语也能坦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