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瑞喜一睁眼睛,就发现了不对劲,她睡着之前,明明还在办公室加班。 可现在这里不是她的出租屋,面前的也不是她的笔记本电脑,而是一口大锅,她的手里还握着一个炉钩子。 “……”林瑞喜这一刻有点懵,可很快,她就知道自己这是穿越了,穿到了一个和她同名同姓的女孩身上。 记忆像潮水般涌进了脑海中。 这个女孩也叫林瑞喜,家中排行老二,兄弟姐妹五人,她今年十七岁,这是1986年,这里是东北的一个小村落。 她此时此刻正在给全家烧火做饭,灶台上的大铁锅里炖着菜,正咕噜噜的冒着泡泡。 没有过多的惊慌,也没什么失落感,林瑞喜挥了挥炉钩子,竟然还有心情添柴火。 林瑞喜在现代,也没什么亲人,妈妈早在她初中的时候就过世了;爸爸是大货车司机,和她关系也不亲,没活儿的时候,他就在家喝酒看电视。 上大学之后,爸爸除了每个月给她六百块钱生活费和学费,也没多余的话。 林瑞喜没太感受过什么叫家庭关爱,但却也感谢爸爸供她念书,大学期间,她就经常做家教赚零花钱,自从大学毕业之后,她开始努力工作,也没再跟爸爸要过钱。 因为考上的不是什么名牌大学,林瑞喜也并没找到特别理想的工作,她大学学的是教育心理学,不过毕业之后从事的行业,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工作。 林瑞喜在一家母婴产品推广的公司,负责运营APP,公众号上的一些文章推送,还有公司一些其他找不到人负责的文件,都堆到了她的手里整理。 这份工作虽然薪水不多,但好在时间充沛,工作压力不大,林瑞喜还有大把的时间做些其他的事。 爸爸因为酒驾出事再没工作过,林瑞喜每个月还要付给爸爸一千的生活费,生活压力所迫,她成了斜杠青年,每天除了上班,晚上和周末还要接一些线上辅导的课程。 林瑞喜已然习惯了这样忙碌又充实的生活节奏,却也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偶尔怅然若失。 大概是因为妈妈过早的离开自己,她早早的有了本不该这个年纪有的心智,遭受了不少生活的重击,她倒是挺坦然面对自己穿越的事实。 “饭好没呢?”袁凤霞倒垃圾回来,嘶嘶了两声,“外头真是冷啊,你咋不多穿点!” 一边说,一边脱了自己的夹袄,披在了林瑞喜的身上,袁凤霞嘶嘶哈哈的搓着自己的双手,进屋了。 林瑞喜有点发愣,摸了摸自己身上的破夹袄,还带着点炒菜的时候熏上的油烟子味,她吸了吸鼻子,闻了闻,这是妈妈的味道。那么真实,又那么温暖。 或许,重生一世,也没那么糟,起码,她有家,有亲人了。 林瑞喜有原主的记忆,家里生火做饭的事儿,一直是她和袁凤霞一起忙活的,所以轻车熟路地做完了早饭。 其实她也想过,她怎么就穿越了呢?原主去哪儿了?她前世又怎么样了?但是,她想了,却没想通,这事就过去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而且就算想通了,似乎也没什么用。 这么没意义的事儿,林瑞喜在袁凤霞喊她盛饭之后,就不想了。 林瑞喜端着饭盆往屋里走,路过了镜子的时候,看到了自己的长相,镜子里的人是个清瘦的小姑娘,个子不算矮,眼睛大大的,穿着一件水蓝色的棉花袄,黑棉裤,红色花点的厚底子棉鞋,目测得有一米六五以上,皮肤也不黑,仔细看,气质还是很好的。 林瑞喜对自己重生之后的长相,也颇为满意。 一家人,团团围坐,开始吃清汤寡水的饭菜,林瑞喜看看这些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孔,有点感慨,她们家,似乎过年也没这么热闹过。 端着白菜汤,林瑞喜喝了一口,砸吧砸吧嘴,没什么味儿,倒也不难喝,原本她吃饭也不怎么挑剔,咬一口高粱米饼子,就着稀饭,就那么吃起来了。 今天是星期一,饭后,林光荣没着急去大队,而是盘腿坐在炕上,抬眼一遍遍地扫视他的五个孩子,想说点什么,可下了很大的决心,话又憋回去了。 林光荣当了两年大队书记了,这是第三个年头,因为为官清廉,也不贪公家的,家里也没沾多少光。 早些年,和大家分了家,因为是家里的老大,底下弟弟妹妹还多,林光荣心疼爹妈和弟妹,也没要什么东西。 现在,自个的家里孩子多,老大林久远早些年因为家庭困难就主动辍学了,现在十九了,到了该结婚说媳妇的年纪了。 大丫头林瑞喜在县里念高中,老三林瑞雪、老四林久辉念的师范中专,老五念村小。 袁凤霞和林光荣今年还打算给老大张罗婚事,和媒婆定了,要过了正月再相对象,所以,也要先预备一笔钱出来才行。 对于这个普通的农村家庭来说,供这些孩子念书,再加给老大娶媳妇,还是负担太大了,到底是供不起了。 让谁辍学,今天必须得有个决断,可手心手背都是肉,林光荣也是拿捏不定。 孩子们学习都不错,万一毁了孩子的前程,对不起孩子。 林光荣作为一家之主,越想越是难受,唉声叹气的,拳头攥得紧紧的,卷叶烟抽的吧嗒吧嗒的一口接一口。 袁凤霞一拍桌子,“得了,他爹,你也别为难了,实在不行,就都念书吧,穷啥不能穷孩子教育,老大已经不念了,剩下这四个孩子我都舍不得,我再养活两头猪,咱再借点钱,给老大娶了媳妇,大丫头和老三、老四都供出去,日子就好了。” 老大林久远听了自己妈这话,心里不是滋味,之前,再困难的时候,凑点学费,还是能凑出来的,问题就出在家里打算给他张罗媳妇的事儿了。 他已经十九了,也是个小爷们了,已经到了立事的年纪,而且,还是大哥,他觉得,是时候该表态了。 他也知道,他妈说的借钱是跟林家的别人借,现在分了家,借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尤其林奶奶对他们这股子还不那么热乎。 他妈这么说,还是舍不得他们几个孩子受委屈,可到底,那样父母太苦,林久远看了也不忍心。 于是,林久远主动说道,“妈,我不想现在相对象,我将来娶媳妇,不花家里的钱。你们也别为难了。我想再干几年,我凭自己的本事找。” 袁凤霞的眼泪就这么簌簌地落了下来,孩子懂事得让她心疼,她说道: “那哪儿行,到岁数不结婚,让人笑话!你要模样有模样,干活也是一把好手,可不能耽误了你。” 林瑞雪见状,一边哭也一边小声说道,“要不我就不念了吧。哥,你还是娶媳妇吧。” 可大家都知道林瑞雪学习不错,而且,她从小就爱念书,风雨无阻的上学,再远都要去学校的,她说这话,也都是想要牺牲的意思。 林久辉也表态了,说是自己可以不念了。 袁凤霞一听孩子们的话,哭得更凶了,更是舍不得,一直不住地摇头。 孩子能考上中专,在这个年代,是不容易的事,真要是不念了,可惜了。 家里最小的林久军也小学四年级了,他一听能不念书,立刻高兴的把袁凤霞给他挎上的书包往炕上一摔,“妈,我也不念了,我想去打鸟!” 林光荣瞅着平时就捣蛋的搅屎棍小儿子,火蹭蹭往上窜。 他一把按住了林久军,脱了鞋,鞋底子对着林久军的撅起来的屁股,咣咣就是削! 屋子里,充斥着袁凤霞的哭声,林光荣鞋底子拍在林久军屁股上的啪啪声,还有林久军嗷嗷的惨叫。 “爹,妈,哥,小雪、小辉,你们都别愁了,我想好了,我不想念了,我想出去挣钱。”林瑞喜的声音有点小,但是,却足够家人们都听见了。 其实,林瑞喜知道,她上班,是解决这个困境最好的办法。 林光荣的动作停下来,林久军趁着这个空档,一个鲤鱼打挺,就从林光荣的手上逃走了。 袁凤霞也停止了哭泣,看向了林瑞喜,“喜子,你说啥?” 林光荣可能没有留意过,但袁凤霞却是知道自己闺女的脾气,林瑞喜的个性向来要强,学习好,有自己的主见。 当时,家里希望她也考中专,毕业了就能分配个工作,可是,她自己不愿意,最后,谁也没扭过她,硬是坚持上了高中。 只不过,林瑞喜的心思深,一般也不太和袁凤霞说些家常的贴己话,这一回,倒是让袁凤霞有点吃惊。 林瑞喜又重复了一遍,“爹,妈,我也大了,我有自己的主意,我想去城里闯闯,我不想念书了,让他们念吧,我能给自己挣口饭吃,要是有了富裕的钱了,还能贴补一下家里。” 袁凤霞看向了林瑞喜,又看向了林光荣,吸了吸鼻子,“你要去城里?你自己人生地不熟的,不害怕吗?再遇上坏人,我可不放心啊!” 林瑞喜还从来没有被这么叮嘱过呢,她开心的笑了笑,越发坚定了自己的决定,回答袁凤霞,“我不怕,妈,您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林光荣看了一眼袁凤霞,手里的鞋落了地,又叹了口气,道,“得了,那就听喜子的吧。” 袁凤霞抿了抿嘴,坐到了林瑞喜的身边,一下下拍着林瑞喜的后背,有愧疚也有感激。 其实,林光荣开始心里的首选,也就是林瑞喜。 师范学校的花费也不如高中的多,而且,老三和老四念完就是铁饭碗,可林瑞喜还要考大学,对于他们这个家来说,有些不现实。 他和袁凤霞提过,但是袁凤霞没松口,说是喜子如果乐意念,她也想供着。 就这样,他这个当爸的自己的想法,得不到媳妇的支持,让林瑞喜辍学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现在林瑞喜说了,林光荣也听得出,林瑞喜不是赌气,而是真心的。又如她所说,她也的确是个有想法的丫头。 林光荣是大队书记,他几次去县里开会,已经听到了上面的一些指示,现在的社会和时代进步了,不能用老眼光看问题了,县里的厂子或许能有路子,给喜子安排个临时工,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林光荣这样计划着,他也松了口气。 林光荣想着,林瑞喜是早晚要嫁人的,找个对她好的婆家,把孩子安排到县里,走出农村,也不算是亏了大丫头。 就这样,这件事算是定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