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元昊并没有传召澄琉,但他会让和素不时送来一些相关的情报。不得不说有些情报真是让澄琉有种恍如隔世之感。她觉得现在的齐国她已经不认识了,譬如说梁真现在正忙着跟岑谦夺|权,岑于扬属于帝党,岑于怀属于岑党,而岑歌芮还在摇摆不定。支持帝党的大多都是从前被梁真拉拢的高嵘旧部,甚至刀疤老刘都在其中,而岑党大多是从前后党的人,也就是蒋家的旧部。 澄琉想来,眼下齐国连朝廷内部都乱成了一锅粥,应该正是个打击的好时机,她不理解为什么元昊迟迟未动,甚至还有和齐国通商交好的意思。 眼下情报越来越多,澄琉疑问也越来越多,她粗略地记在了张纸上,其中有一条是着重勾画了,然而却只能放在最不重要的位置——当年那些人究竟是怎样篡位的?为什么帝后两党都覆灭了,却平白让梁真和岑家捡了便宜,就这件事,她只略微听过一些小细节,但整个事情是怎么回事她还是一片茫然。 窗外的阳光忽然强了一阵,澄琉望过去,发现外面竟然出太阳了。澄琉最喜欢艳阳天,此时心里不免一阵欢喜。 生夏也开心,她兴奋地拉起澄琉:“今天难得天气好,咱们出去走走吧!” 澄琉也激动地点点头,穿上比甲,裹了件薄斗篷就要出去,临到门口,扭头吩咐小太监:“去拿点鱼食过来。”她对生夏说;“咱们去喂鱼。” 御花园池子里的鱼也是很好看的,各种各样的颜色,成群结队地混杂在一起,看起来五光十色,甚至比花更胜一筹。随手洒下星点的几粒鱼食,那鱼就疯了一样争抢,有的甚至要跳出水面,看起来也热闹,你往远处撒,鱼就往远处跑,往近处撒,鱼就往近处跑,一副疲于奔命的样子,澄琉和生夏看着直笑。偏偏就有这样的闲人,闲着爱看别人忙。 “琉姨!”身后响起脆生生的一声,澄琉一时没反应过来,转过头的时候元攸已经在她身侧了。过了年,他看起来长胖了些,看起来更像个小小的玉人儿了,澄琉捏捏他的脸:“才几天不见就长胖了,我前些天听说你病了还以为会消瘦呢。” “母妃说我当时瘦了,但是我后来还是长肉肉了。”元攸是个很开朗的孩子,什么话都接得上,他想想不对,于是较真:“我生病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琉姨这才知道!” 澄琉硬生生把罪过推到他身上:“哼,你自己不来找我,我当然不知道你的事情了。” “这个······我每日都要去上书房。”元攸被澄琉这样一忽悠,也觉得是自己的错,没办法再说什么了,又问:“琉姨,过几天你跟我们去雪宫赏花吗?” “你希望我去吗?” “希望!琉姨一定要来!”元攸嘟嘟嘴:“母妃原本说母后身体不适,琉姨可能会留在宫里侍奉,我还担心来着。” “如果到时候你肯陪我说话我就来。”澄琉觉得如果有元攸陪她也就不至于那么尴尬了。 “好啊,我陪你说话。” 澄琉笑着摸摸他的头:“你的猫猫呢?” “猫猫在宫里。” “你不带它出来玩?” 元攸想了想:“外面太冷了。” “你呢?你冷不冷?”澄琉去摸元攸的手,发现已经冻得有些凉了,于是吩咐元攸的乳母:“殿下出来带手炉了吗?手都冻冰了。”乳母忙把一个小手炉递过来,元攸把手炉揣在怀里,澄琉忽然瞥见元攸手上有青紫的痕迹,她轻轻拉开元攸的袖口,发现果然是一道淤青,她没想到元攸这么小还能伤得这么骇人,她心疼地问了句:“这是怎么搞的?” “练功夫的时候不小心打伤了。”元攸收着下巴,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澄琉,想来也是委屈得不行,却又不敢声张。 “你母妃知道吗?”澄琉觉得她看见都这么难受,遑论端贵妃,而这伤看起来不是新伤,到现在还没痊愈,应该是没有好好上药的缘故。 元攸轻轻地摇头:“母妃看了要难过的。” 澄琉看着元攸,只觉得让人心疼,她拉起元攸就往自己宫里走:“过来。” 回到宫里,澄琉就命人去取药油,又叫宫女去煮了枚鸡蛋,她一边给元攸上药,一边说:“这药油味道小,你母妃应该闻不到。” “谢谢琉姨。”元攸声音轻轻的,又稚嫩,听起来很舒服。 澄琉看到他的样子,还是笑着叹了口气:“我小的时候调皮,身上常常是有淤青的。你这个看起来骇人,其实到这时候一点都不痛了对吧?” “嗯。”元攸觉得澄琉不像宫中其他女子一样,看见淤青只知道咋咋呼呼,她能理解他的感受,明白事理,一点不多一点不少地关心他,虽然他还很小还说不明白,但也是很喜欢同这样的人接触。 药涂好了,澄琉拿热鸡蛋帮他敷着:“这时候热敷应该起不到什么作用了,但还是很舒服的。”她见元攸盯着她,忍不住叮嘱:“你还小,练功夫不要急于求成,伤到自己了反而不好。” 元攸埋头沉默了一会,说:“可是元敬他们都很厉害,我不想让父皇和母妃失望。”转而又指了指手上的伤:“琉姨,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你不可以告诉父皇和母妃哦。” 澄琉不禁唏嘘,元攸才不过三四岁的样子,说话已经十分老成,想来元昊和端贵妃一面十分疼爱他,一面也对他寄予了厚望,才会像现在这样,她笑着捏了一下元攸的脸蛋,也没说什么了。 两人又玩了一会,端贵妃身边的玲珑来了,看得出来她找元攸找得挺着急,澄琉也有些过意不去,问候过端贵妃就送元攸离开了。 元攸用过了晚膳就又回书房背书了,因为元昊每日都会问他功课,所以他丝毫不敢懈怠。好在他在诗书经典上面颇有天赋,旁的孩子不能明白的东西,都能如鱼得水,所以也不至于太艰辛。 背了一阵书,就到了该睡觉的时候了,乳母适时地来帮他更衣,元攸打了个哈欠,却听到通报说元昊来了,他闻言就立马扑过去,声音甜甜的:“父皇!” “攸儿,”元昊把他抱起来,自己也坐到塌上靠着,问:“今日都玩了些什么?” 元攸原本以为元昊是来检查功课的,没想到他开口却问自己今日玩了些什么,一时开心得不得了,他抬头想了想:“儿臣今天去御花园看鱼,还遇到了琉姨。” “好玩吗?”元昊轻抚他的头发,小孩子的头发都是软软的,还有股淡淡的乳香,很是舒服。 “好玩。”但元攸没有敢说澄琉帮他上药的事。 元昊装作不经意地撩起元攸的袖口,见到果然有道颜色很深的淤青,他蹙眉,问:“这是怎么回事?” 元攸见已经瞒不住了额,于是还是承认了:“儿臣练武的时候伤到了。” 元昊沉默了一阵,开口:“下次一定要小心,知道吗?”元攸原本肚子把这事憋了那么久就十分难过,眼下听到元昊这么说,一下子委屈起来,把头埋到元昊怀里痛哭,元昊轻拍他的背,把他抱得更紧了。 元攸哭了一会,抬起头来望着元昊,小声而怯懦地请求:“父皇,你可以等儿臣睡了再走吗?” “好。”元昊把元攸抱到床上,放下,又帮他掖好被子。元攸闭上了眼睛,忽而又睁开,见元昊还在,便对他甜甜地一笑,元昊也笑,拍拍他:“父皇答应你不走的。” 过了一会,元攸睡熟了,元昊正准备起身,却见端贵妃轻轻进来了,元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到外面去说话。 “攸儿已经睡着了?”端贵妃轻声问。 “嗯。”元昊呼了口气:“最近后宫和郑府的事情很多吗?” 端贵妃以为元昊可能在怪罪她什么地方办事不利,于是紧张地曲身:“臣妾无能。” 元昊虚扶她一把:“阿芸,你知道朕没有怪你的意思,皇后这几天头疼得厉害,想来后宫一时半会离不了你,这段时间事情也多起来了,你若是忙不过来就自己找个帮手吧。至于郑府的事情就交给朕,你多陪陪攸儿。” “是。”端贵妃看了看元昊:“陛下是留下来,还是——” “今天翻了尔朱美人的牌子,”元昊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时候才过去,她只怕又要闹一阵子。” 端贵妃皱眉:“时候也不早了,陛下大可以叫人告诉她一声不必等了。”尔朱美人恃宠而骄,不止是澄珪,连端贵妃这样的好脾气也看她不惯。 “那你明天可就有得头疼了。”元昊笑笑,还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