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嗓子叫旁边一男一女不由地侧目,他拱了拱手,顺势看过去不由一顿,他暗道,这南蛮女子,倒是生得水灵。
脂粉未施的脸紧致有光泽,一双眼儿潋滟,唇不染便红,长发梳成粗黑的辫子垂在身后,若不是黑了些,怕也这皮料市场第二打眼的存在。
而那二当家的尚未回话,老客笑着开口:“小兄弟,您一口一个二当家的,你们是做什么营生的?”
李元不叫赖三开口,忙道:“我们是南边来的,正经人,我们叫管事的都这么叫。”
青年客人又笑:“我瞧着老板您的皮子不错,家里可还有存货?”
“哪儿来的存货?”李元笑了,“咱们也不是做这个营生的,本是来游山玩水,哪晓得丢了盘缠,赶巧遇上了狼。”
“二当家的为了救我才杀了狼,又听说最近的皮货市场,干脆剥了狼皮,进了大荒来做笔买卖。”
这老字号里头,极品的皮货都得经过资格最老的师傅,仅凭一把弯刀便能有这般效果,老客不禁暗道,怕是让这二当家的剥上一层人皮,他也能照着要求给你弄出个厚薄来。
他提了提衣裳蹲下,掰着狼头将它嘴皮子往下拉,肉龈出豁了个带血的深坑,少了颗犬齿。
“狼牙呢?”
“我二当家脖儿上挂着。”李元朝后努努嘴,“那个不卖。”
好一个正经人。
老客笑笑,“好,这皮子我收了,您给个合适的价?”
李元:“那您二位稍等,我去问问这料子怎么卖。”
他也不问旁侧两个同伴,直奔二当家去,也不敢人瓜皮帽子,就小心翼翼猫在人跟前。
“二当家的,人老先生想买咱们的狼皮,你说我卖多少合适啊?”
帽子底下安安静静,好半天等不来一句回话。
李元也不见外,就地儿掰手指头打起了算盘,“我听说这寻常的一整张皮子,普通的得卖五两银子,咱们这个,怎么说也是个极品,那我收它二十两?”
“可二十两银子咱们要回遥疆去,怕是有上顿无下顿,我都瘦了,要么我再往高……”
他就这么嘟囔嘟囔,冷不丁地上躺着的人不耐从袖子里伸了根细溜溜的中指出来。
那中指勾起瓜皮帽儿的沿,再往上一撑,露出双眼,眼珠子黑沉,圆溜溜占了大半的眼眶,竟合了赖三的猜测,果真是个姑娘。
她眼形略圆,却可惜双眸黑极至无神,如古井无光,加之沾了口略略低哑的嗓音,也便平白带了点蛮横。
“当然是越贵越好,要不然咱们怎么回南边?一路要饭?”
李元点了点头,理是这么个理,“可是讹人也不……”
他正要说什么,却听市场口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有人惊呼一声,有人接连喊道:“闪开!闪开!”
“赶紧都给我闪开!”
而夹在叫喊中的,是一阵规律的“哒哒”马蹄声,不等他仔细听,有人先得知了究竟
“惊马啦!大家快躲开!”
可此刻正是人多的时候,有小门户挣口饭钱的,更是连媳妇儿儿子都捎带着,市场上时不时便有小娃娃嬉闹着你追我赶。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刚想到这茬呢,就听对面张家的妇人疾声高喊:“阿和!阿和!你别动!”
再顺着她目光一看,唯一一条进市场的车道上站着一五寸小豆丁,做娘的约莫是怕他冷,还做了一对儿毛茸茸的耳罩子拿绳穿好,给那小娃娃绑在了下巴尖后头。
妇人却不知自己面色太过着急,反而吓住了小娃,他愣生张着嘴,抬头看大马几步到了跟前,一抬前蹄,顷刻间双眼覆上一层阴影,大马就要踩踏下来。
有人急得直跺脚大喊,却见远处忽然闪过一道褐色身影,那身影极快地在半空翻腾,最后轻巧落到惊马身上。
对方扯起缰绳用力一勒,在空翻下马,双脚稳稳落于地面,踏起大片尘埃。
“砰”的闷响,惊马长长嘶鸣一声,却因受制于人终于止住了前进的步伐。
并不平整的地面被鞋底划出来数道长而深的痕迹,而将这一切全然看入眼中的赖三直接瞪凸了眼珠子。
瓜皮帽儿已然落地,那姑娘双腿呈弓步,双手及其有力地攥着缰绳,一头长发因动作散在脸边,虽说是乱了些,却也逃不过他的利眼。
水红的唇,乌黑的眼,嫩呼呼的脸,谁能想到,这外表软糯的姑娘狂似猛虎下山,竟能提刀猎狼,徒手拦惊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