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脚下的苍城其实也不见得多安宁,甚至更加混乱,鱼龙混杂。宁半落简直可以算这里的一股清流,除却了九岁至十四岁外出学武的那五年时间,宁半落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顽强地长到了十七岁。 她的爹爹是堂堂一品官礼部尚书宁申,在朝堂上,那三寸不烂之舌不知气坏了多少朝堂禽兽。那一套套老祖宗留下的礼仪规章,简直哪里都能套用。如果哪个臣子想掀起点风浪搞点羽翼进朝堂,宁尚书一句:“某某大人呐,按规矩人才的纳入还得按科考来,您这样做于礼不合啊!您说对吗陛下?“ 每次他舔着一张老脸笑眯眯得瞅着元和帝的时候,满朝文武都恨不得呕出一口老血来。这种臣子向来最受皇帝偏爱,而又因为秉持着二愣子的行事方式,这么多年下来宁申还真没积累下什么仇家,挚友知己狐朋狗友倒是不少,毕竟刺杀这种智商级别的挑战度太低,杀手刺客都不大屑于尝试。 不过俗话说树大招风,尚书府过的这么风平浪静估计有一大半功劳来源于宁半落。 说她是清流当然是有原因的,堂堂礼部尚书一张巧嘴搁哪都能气死人,偏偏说不过自家闺女,当然,这可不是什么长脸的事儿。几乎整个苍城都知道,这尚书府宁二小姐不是个善茬儿。 且不说那五年在外学武到底干了什么荒唐事,单就她这一身武功也足够她在苍城为非作歹了。宁家大哥宁沉语在朝中任御前侍卫,虽说是个武将,身手利落,却也不是自家妹子的对手。 宁半落的爱好不多,尤其喜欢扮作兄长的模样在外头兴风作浪,闲来没事去烟花巷柳之地喝个小花酒什么。 最让宁家两个男人头疼的便是宁半落和宁沉语长的忒像,起码有七八分的相似度,若不仔细看还真分辨不出。而宁沉语大部分时间都是进宫当差,,剩下的时间就在府中舞刀弄剑的,所以外人很少能看见他俩同时出现。而只要宁大哥休沐在家,宁半落也是没那胆儿出去厮混的。 这就导致了一个很悲剧的结果,众人只要看见宁大公子,就一定在混青楼,看见宁二小姐,一定在茶楼摇着扇子听说书,听着哪儿不对味儿了还爱反驳两句,经常把说书人噎着个正着,久而久之,全苍城的说书人看见她就抖活。 不过这日子过的荒唐归荒唐,在琴棋书画方面,她还是有点水平的,只是每次再前进前进就能入行家水平的时候,立刻就变得兴致缺缺了。估计这些年来,逛青楼应该是宁二小姐坚持最久的一项乐趣了。 有这样名声的俩熊孩子坐镇,人家是日子过得多荒芜才会想着要去迫害宁尚书,若是哪个倒霉蛋在朝堂上被宁申噎了,回家嗑个瓜子听听他家的俩孽种的奇闻异事,心情不要多开朗。 而时楸遇见宁半落就是在那个高深莫测的地方。 且说在春日明媚里,这一日天气晴朗,宁半落用过午膳,打理好自己的一身湖蓝色的长衫,顶着一张和宁沉语有七八分相像的脸晃着扇子就出门去了。她向来不带丫鬟,就算带了,没几步路就把人甩开了,最亲近也是唯一的贴身丫头平儿也就随她去了,反正向来只有二小姐欺负别人的份儿。 在欢云楼赖了两个多时辰,眼见着要到来客最多的时候了,宁半落撩起衣摆下楼准备打道回府。刚走到门口,听见一阵喧闹声,她侧目望过去,原是张员外家的管家在和妈妈争吵。宁半落听了一会儿,大约明白原来是这张员外想要把红菱姑娘纳进门做小妾。 这可不好,宁半落眼中闪过一丝不悦,红菱和她关系一向亲厚,她来了几次都是红菱在陪她,很安静的一个姑娘,身上并无多少风尘气息,也算是这欢云楼里独特的一道风景吧。 楼下的争执持续不断,宁半落被张管家那刺耳的声音吵得脑仁儿疼,遂信步走下,折扇在那人肩上一敲,开口道:“我说张管家,妈妈都说的如此清楚,红菱姑娘不愿入你员外府,她也不会强求,这张员外也该通情达理点不是么?” 那管家也是个不会混日子的,虽说宁家二霸的名号苍城里很响亮,可这管家也不是个爱出门的主儿,真真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呐,转眼看宁半落,她本就生的一副好皮相,唇红齿白的,也没放眼里,轻蔑道:“瞧你生的这副弱质样,还来逛青楼。这帮娘们不就是图钱吗,我们老爷有的是银子,还愁睡不到女人吗!” 此话一出,宁半落是真怒了:这欢云楼里的姑娘并非都是些轻浮的红尘女子,有的文采涵养并不输她,她也是真心实意地跟她们相处。宁半落这人,最是护短,也最见不得男人轻贱女子。 她也没开口,抬起就是一脚,那管家屁股瞬间就着了地,结结实实磕了一下,于是那管家也怒了,大骂着就要让家丁们围攻。宁半落自然也不是吃素的,秉持着擒贼先擒王的中心思想,轻飘飘一个掌力就把那胖管家打出了欢云楼,刚好摔在了一人脚下,挡住了去路。 宁半落可不想把这烂摊子丢给欢云楼,那样她以后还来不来了?大踏步走出门口,却刚好对上了一对若有所思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