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对方撤退,虽然尚有些不明所以,但丛郁并未多想,而是把用过的水枪扔到一边,微微仰头看一眼身边人的脸便加紧脚步走进了超市。
一顿健康、适时的午餐是一个标准社畜应该遵循的生活作息。哪怕现在这个世界所有人所有事都乱了套,也别想有谁能打乱他的时间表。
丛郁漠然抬腕,刚才回来超市的路上遇到了几个丧尸,意料之外,因而耽误了时间。
十二点半,超出预计午餐时间三十分钟,现在用超市里残余的食物做饭显然会耽误更久。
他更多出几分不爽,脚步加快,几乎快要把另一人甩在身后,手上动作利落地从路过的货架处扫下两桶泡面来:“拿好。”
“……”
一双白皙的像是艺术品一样的手犹豫着接过那两桶花花绿绿不知什么牌子的泡面,丛郁眯着眼睛看过去,第不知多少次吐槽这手怎么看都不像男人的。
不,就连这个人的长相,说起来也并不男人。
左万,一个有着一张异常美貌面容的男性——这本末世小说中的主角攻——狭长的上挑双眸应该含情,如墨眸子应该含笑,睫毛浓密诉说心语,锋利眉梢细长尖锐,鼻梁线条柔和又高挺。加上不笑也上扬的唇角和丰润唇珠,怎么看都该是美人坯子。
可是又身高腿长,肌理分明,除去脸只看身体妥妥的是个荷尔蒙爆棚的强势男性。更别说这人的性子像是不化冰川,上边所说的那些含情含笑都只能成了“应该”。
以及觉醒后过于强力的异能,称之为人型兵器也不为过。
而此时这位还未觉醒的人型兵器像是在和丛郁对着比制冷功能:“我做了饭。”
“嗯。”丛郁听也没听,这少爷没说过什么有用的话。反正目前为止,拥有剧本的他没什么难以预料的突发情况。
哦,今天遇到的丧尸除外,那个剧本没写。
“……嗯?”
等等,他好像听见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某位习惯大小琐事全部登入日程表、凡事都要按照计划走的社畜表情一呆,被打乱了计划:“你说?”
左万把泡面放回去一桶:“你没按时回来,我就先做了饭。”他也是个我行我素极了的人,平日里能够和丛郁友好相处都算是老天开眼,因此此刻他能做到的最多不过是平静叙述:“你吃不吃都行。”
“不吃。”
丛郁并不买账,瞥一眼对方手里的面便自顾自向着曾经的超市管理员宿舍走去。
按照他所掌握的剧本,左万这个人在末世前是个真正的财阀大少爷,从小到大都是家中长辈的心中宝掌中珠,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以至于七岁过后就再也没了什么东西能让他提起兴趣。
他能够趁着末世爆发在对方身边混到位置属实不易,往白了说就是丛郁占了个雏鸟情节的光。
当时丧尸病毒初次爆发,丛郁又是最早觉醒异能的那一批幸运儿。在他了解到自己手握炮灰角色且拥有剧本后,首先便跟着剧情走对初陷“困境”的主角攻伸出了援手——从此在对方身边有了一席之地。
而这样纯粹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能够做饭?
原谅他第一反应竟然是先去看看宿舍里的小厨房是否还健在。
“好吧。”
左万的面部表情像是被上过强力胶,无论何种情况都能保持磐石般纹丝不动。
被大地震摧残过的超市本就没余下多少空间,从入口走到宿舍也不过短短几十步路。丛郁拍着袖子将残余的粘液弄掉,又在路过洗化区时分秒不差地抬手从三层货架上顺下自己常用的那种洗手液。
这个一向强迫症和洁癖拉满的家伙对于穿进末世小说这件事已经不满很久了,奈何他按部就班的性子让他也做不出什么反抗的举动来。
他皱着鼻子,努力去忽视空气中飘荡着的那股腐臭气味,恍惚间无比怀念自家散发着香草清香的床铺。
从小到大,他人生最大的变数便是不知为何遭受了一出穿越大戏,做过的最大反抗——是什么来着?
大概是小时候不满自己过于清秀幼稚的长相,在众人反对之中剃了光头以衬托男子气慨。
他是个甘于屈服于命运的人,也是愿意服从命令的人。日程表给他的安全感无人能及,因而就连初次得知自己会在这本小说里死亡之时,给他带来的冲击也没有比今天晚了半小时吃饭更大。
当然,如果死法不是因为爱上主角受替对方挡伤就更好了……
区区死亡。
命运给他什么,他接着就是了。
至于儿时那些点家风格的梦想,都不过是梦想而已。
左万已经去小厨房摆弄那些饭菜了,丛郁捂着空荡荡的胃坐下,从一边的保温壶中倒出些热水来泡面,这才终于从被打乱日程的烦躁感中脱离出来,开始细想今天的剧情。
剧本,是他最初在这个世界醒来之时就拥有的东西。虽说只有大致情节和人设大纲,但在这个让他一头雾水的异次元空间内,剧本的存在总是让他比其他手忙脚乱的人从容了太多。
它也并不是真实存在的物品。若是硬要说来,这东西更像被强行灌输到他脑子里的一段记忆。
——!
丛郁一把撂下刚抬起的塑料叉子,深吸一口气,推开椅子立时起了身。
今天是个巨大的剧情转折点——
攻受相遇的转折点!
刚才在他烦躁时被他赶走的那个人——
不会是主角受吧?!
“我弄好了。”
小厨房的门被拉开,左万一手端了一只托盘活像个高级酒店的侍应生:“你不吃?……等等,你去哪?”
丛郁烦躁得快要跳脚,细嫩的眉头都拧出个结来。他动了动鼻子,意料之外地发现这少爷还颇有烹饪天赋,只可惜此时实在没时间了:“找陆然。”
“找谁?”
“……”
说漏嘴了。
丛郁更难受了,“刚才那个人。”
“陆然?”左万没能在自己脑海里搜索到这个名字,再一抬头时却见那个颠颠的小身影已经气鼓鼓地走远。
想到这人今天回来时身上被溅到的血液和不知名粘液,左万没等心思转换就先开了口:“我和你一起——”
剧情脱轨的事实让丛郁的烦躁终于悠悠到达了顶峰,他连脚步也没转向,只是回了回头,背着光,眼里明确写着对左万的警告:“别动。”
“……”
“你就在这里,站着等。”他又吐了口气,勉强冷静下来整理自己那头怎么也弄不顺的自来卷:“我很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