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出身陕北,少年豪侠,从军征战,二十年疆场厮杀,竟然落下这么个结果吗?
妇人慷慨悲戚,且酒且诵,英气勃然而发,虽然是女流之辈,居然比男儿还要硬气三分。那几个看门的士兵全都看傻了!
“官家,这个韩世忠的妻子,倒是有些不一般啊!”高俅惊叹,他一边说着,一边在前面领路,赵桓居然没有从正门进入,而是绕行后门。
高俅还有点遗憾,这种情况不应该是天子现身,烈妇勇告御状,为丈夫洗冤,然后夫妻团聚吗?
这才是一出好戏啊!
不过貌似自己好像是抓人的奸臣,也不知道官家会不会责罚?
高俅偷眼看赵桓,发现皇帝陛下面色深沉,看不出什么情绪,他也不好说,就只能陪着,他们进到了大牢后面,很快找到了一处干净的房间,高俅轻车熟路,查看了一下上面的号牌,然后指了指墙的对面。
赵桓点头,坐了下来。
他刚坐下,就听有人痛骂,“泼韩五,你猪油蒙了心!干什么事情不好,你替童贯鸣不平,你自己不爱活着,何苦连累别人?你让弟妹怎么办?”
骂人的正是接了棉衣和酒水的牢头。
这时候就听到一个沉闷的男低音,“还能怎么办?她会功夫,有千般本事,跟着我也是受罪,还不如从前逍遥”
啪!
一个清脆的耳光,狠狠抽在腮帮子上!
“韩世忠,你还是人不?你说的叫什么话?”
男低音咧嘴苦笑,“三哥,平方腊的时候,你替我挡了一箭。姓韩的欠你的,你随便打,我不会还手的。可我还是要说,咱们弟兄到底算什么?”
见对面男子愕然,韩世忠越发高声,他捏着酒杯,毫不客气大骂:“俺姓韩的十六岁从军,战西夏,平方腊,杀辽狗,战山东哪一仗俺没有冲在最前面,这些年死在俺手上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可朝廷给了多少赏赐?我心不甘啊!”
“你说不该说童贯的好话,可童贯对我够意思啊!在陕西的时候,他提拔了我,平方腊的时候,他又是报功,又是赏钱,听说我成亲,还封了二百两银子。就算他失了势,还嘱托梁方平照顾我。”
“三哥,做人要知恩图报啊!现在童大王死了,我替他说两句,怎么了?”
对面的人长叹口气,“童大王抛弃太原,又想跟着太上皇逃跑,恶了官家,谁也没法救他啊!”
“哈哈哈!”韩世忠放声大笑,“三哥,若真是放弃太原就该杀!那他赵家皇帝呢?丢了那么多的国土,怎么没见他们自杀?说到底,不还是党同伐异那一套!我早就看透了。就拿这回来说吧,童大王死了,我们这些人没了靠山,梁方平师溃,他当然有罪,可我没有立刻跑啊!我率领人马突围,杀了好些金兵,还趁机焚毁了浮桥。”
“要是没有我,金人根本不用渡船,直接从浮桥过河,就杀到开封了!我这功劳不算小吧?可结果怎么样?就因为我是童大王的人,就因为我跟着梁方平出战,我就成了罪人了。提着脑袋,跑回来开封,连粮饷也不给,让我们饿肚子!”
“我带着弟兄讨要粮食,高太尉那边的人就以闹响为名,把我给抓起来了。然后也不知怎么回事,就因为我替童大王鸣不平,说了两句气话,就污蔑我是童大王的余党,要砍我的脑袋”
韩世忠说到这里,突然绷不住了嚎啕大哭。
“三哥,你说我冤不冤枉?你说我给他姓赵的皇帝拼命?我到底算什么?这大宋朝还有公道吗?”
牢头忍不住苦笑,“你啊,总算说了实话,还不是肚子里有委屈?可你也要明白啊,在大宋朝,吃粮当兵,有谁不委屈?狄青怎么样?那么大的官,还不是被欺负死了!你就忍忍吧,我看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也未必会杀你,万一朝廷给你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凭着你的一身本事,升官发财,也就是几年的功夫。就算不为了别人,为了弟妹,你也要打起精神啊!”
韩世忠心里是认可老哥哥的话,可嘴上还不服气,“还给赵家卖命啊?俺韩世忠没那么下贱!除非他姓赵的皇帝老子,亲自给俺端茶倒水,给俺洗脚赔罪,不然别指望俺替他卖命!”
“让官家给俺洗脚,三哥,你说俺这个面子够大不?”
“大!大得没边了!”牢头没好气白了韩世忠一眼,这人疯了!突然,他听到了脚步声,猛然往外面看去,只见有两个人走来,一人手里提着木桶,一人手里拿着木盆!
“韩世忠,朕和高太尉来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