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大家都吃饱以后,时间也才刚刚八点。
陈悠和贺宁这一对多年老友没有互相灌酒的毛病,但一点一点随心而饮地到现在,也有了点微醺的意思。
晚风带着花香吹在脸上,话题从彼此的年轻岁月转到了坐在另一边,低头像是在玩什么游戏的两个孩子身上。
“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陈悠靠在躺椅上长长地叹了口气,“明明感觉昨天还在上幼儿园,今天就已经能结婚了。”
“……”习惯了好友喜欢夸张的毛病,贺宁也没反驳,慢慢地摇着蒲扇道:“谁说不是,时间真是太快了。”
像是回忆起了什么,陈悠嗓音里带了点惆怅,“其实有时候我还挺羡慕他们两个的,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看着就觉得高兴。”
她顿了顿,“也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两个小家伙刚上幼儿园那会儿,江询还闹过脾气。”
贺宁笑起来:“记得,怎么不记得,后来不是还跟柠柠闹别扭了么?”
陈悠:“差点没把我气死。”
两个大人同时笑起来,倒是吓了正处于话题中心的两个小家伙一跳。
康以柠犹豫地看了一眼江询:“我怎么觉得,刚才好像听见我们的名字了?”
人对自己名字向来敏感。
江询将手机往口袋里一揣,“嗯,我也听见了。”
沉默一瞬。
两人同时搬起小板凳,悄悄地朝自家妈妈靠近了点。
“..我就是觉得那段时间他情绪不太对,要说不愿意去上学吧,又一次都没提过不肯去,回到家反正就是闷闷不乐的。去问他又撅着个嘴不肯说,可真是愁人。”
陈悠的嗓音清亮,说起往事总是让人听了还想听。
“后来柠柠来了吧,我以为这个臭小子能好点儿了,谁知道这么大本事又把柠柠给欺负哭了,简直能把人气死。”
康以柠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事。
她记事晚,对幼儿园的印象都模糊了,但也不妨碍她秋后算账。
“你干什么欺负我?”
江询动了动唇,没来及否认,就听她凉凉地又补了句,“你敢说你不记得,你上次还说我幼儿园的时候抢了你奶喝要我赔呢!”
江询:“……”
江询不是一个喜欢回忆过去的人。
在陈悠提起来之前,这些事就像是被他压在箱底的褪色日记本。
没看见的时候不记得,但稍微翻一翻,又历历在目。
其实这件事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不过是对好朋友的独占欲作祟而已。
从婴儿时代就和康以柠在一起的他曾经天真地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他和康以柠两个小朋友,直到打开幼儿园的大门才发现自己错得多离谱。
但如果仅仅只是因为这个,倒也还够不上他郁闷的理由。
小朋友不会掩饰,有什么都摆在脸上。江询天生冷感,小时候性格远比现在更加冷淡。
因为看起来实在是太不好亲近了,幼儿园里的小朋友就算想跟他交朋友都不敢靠近。
相比之下,同样好看且活泼外向的康以柠就更加受欢迎。
陡然间多了十几个新朋友的康以柠忙不过来,成天跟着别人搭积木学画画。
无意之中就冷落了江询。
不过短短三天,江询的情绪就已经糟糕得让陈悠发现了。
江询还记得,那是一个周六的早上。
康以柠来家里找他玩,心无芥蒂又缺心眼的样子跟现在一模一样。
他心情不好,看她也不顺眼。
把她喜欢的想要的全都抢到自己身边,连颗糖都不给她吃。
年纪小,又没受过这么多委屈的康以柠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哭了起来。招来了在客厅里聊天的贺宁和陈悠,想告状但又说不清,最后只能可怜兮兮地趴在贺宁肩头回家了…
想到这里,江询神色微凝。
这种事,要他怎么跟她说?
“..从小就是块木头,把人欺负哭了吧就站在原地看着人哭,等你把柠柠抱回去了才偷偷抹眼泪,眼眶红红地包着泪花,”陈悠笑着摇了摇头,“他倒还委屈得不行。”
木头收回思绪:“……”
贺宁也是头一次听说,还有点不能相信,“小询也哭了?”
陈悠:“是呀,他还觉得不好意思,一边哭一边跑回自己房间里锁起来了,怎么说都不肯开门。我以为他要闹几天别扭,没想到第二天就说要去找柠柠。”
康以柠:“嗯?”
没想到自己亲妈能把这些都抖出来的江询:“……”
“没想到哇,你小时候还挺..”偷听得正高兴,康以柠揶揄似的地对着江询眨了眨眼,“可爱啊~~”
江询皮笑肉不笑地瞟了她一眼,“我觉得现在更可爱。”
“……”
“不过柠柠的脾气是真的好,头一天还说不要理江询了呢,第二天看见江询来了又笑了。”
陈悠像在说什么心头肉一样甜了嗓音,学着小时候的康以柠细声细气地来了句:“询询,你来啦~~”
康以柠、江询:“……”
四目相对,都有些难以言喻的微妙。
“那不是我,悠悠阿姨肯定记错了。”康以柠高兴不起来了,盯着江询明显弯起来了的眼睛,强调着:“我怎么可能这么没骨气?”
江询笑了声,学着她刚才的样子,眼尾微挑。
“那你小时候,还挺诚实的啊。”
康以柠:“……”
和康以柠一样,贺宁也是受不了陈悠的夸张了,连声打断,“好了好了快别说了,现在都混成啥样了,越听越来气。”
陈悠笑得停不下来,杏眼眯成一条缝,“不过我后来还偷偷问了柠柠,江询后来有没有跟她说什么,你猜怎么着?”
贺宁:“怎么了说什么了?”
陈悠靠过去,压低嗓音,“柠柠说,江询问她能不能..”
气氛正神秘,背后猛地蹿起一道黑影。
“妈。”
陈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