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元往后退了一两步,从喉咙底部压出声音:“荒谬!你就要嫁给我了,还能去哪儿?也别提什么忘不忘记。我们会日日在一起,翠娘……”
他的神色稍缓,声音也放得柔软:“你我会日日在一起,我就在你的跟前,不必刻意记着,也断然不会忘。”
“定初,我说但愿没遇见过是真心的,可遇见你……我也并不后悔。”
夜风吹起她的裙裾,月白的衣角旋出一朵凌乱的花。
她就这么站着,瘦长的身影垂在地上,被烛光曳得长长的。
身后是窗,窗外是月。
漫天的繁星点点,她整个人好似被那遥远的星辰簇拥,也变得遥不可及。
贺元手指的温度渐渐凉了下来,他看着她,忽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挽留住眼前人。
他这一生,拥有的很多,可真正想要的却很少。
国公府是他自出生起就注定要担负的责任而入仕为官,也是他所处的身份必须要走的路。
为朝臣、为人子、为家主……每一重身份都是他身上重重的担子。
父亲早亡,祖父年迈。敬国公府的荣耀、母亲长公主的尊荣……都要靠他不遗余力去撑起。
他不可以太耽于个人私情,也不能流露出一丝厌倦。而她……是阴差阳错闯入他生活的过客,本该如流水般交汇又分别,可他却生了私心想禁锢。
偌大的国公府,一个人太冷清。
他幼时,一个人躺在空荡荡的屋子里,也会害怕会奇怪别人家为什么同他一样大的孩子还在父母膝下撒娇,而他却只有祖父冷冰冰的教导。
遇上她以后,他就想,如果她能陪在自己身边,如果他们能有孩子,那该多好……
贺元眼中渐渐漫起红血丝,细密地攀上眼仁。
玉翠看着他,眼里有丝哀伤,但更多的是释然,她话音很轻:“定初,我不会忘记你的。就算在很远的地方,我也会一直记着……记着自己曾经遇见过一个很厉害的少年将军。”
“……个子高高的,笑起来左边会有一颗酒窝。我不会忘记,不会的……”
“够了!”贺元几乎难以抑制地打断她的话,“我不想听这些。我要你留下……不,”他兀地自己否认自己的话,眼中聚起一丝狠意,“……这不是你要不要留的问题,我不会放你走的!就算是你能长出翅膀,我也会亲自动手斩断你的双翅。”
他盯着她,气息很喘:“安心留下,等着做我的妻子。”
“定初……”玉翠柔柔唤他。
贺元转过身去,并未停留。
他疾步走到门后,倏地拉开门。
冷飕飕的夜风像是长了眼一样,一涌往里灌。
桌角的玉兔灯笼被风刮倒,凄零零滚到了地上。
里头的灯芯瞬间熄灭,兔子的耳朵也被压歪了一只。
玉翠弯下腰,蹲身将兔子灯捡起,她轻轻扶正兔子那只歪掉的耳朵,抬起头看向门口背立的身影。
“这是我们认识后,你送我的第一个礼物。”秀气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微垂,她专注地凝视着掌中的那盏灯。
灯笼不再完美,歪掉的那只耳朵怎么也扶不正。
她很有耐心地轻轻点了点兔子红通通地眼睛,声音变得很低很低,就像是风里不经意间的低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