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贺州堤(二)(2 / 2)无意相欢首页

忽然,他将视线转移到沈镜身后带路的宫人身上,低沉的声音隐含着怒气:“你们都出去。”

宫人微微向沈镜福身,再向启帝恭敬地行一大礼,便俯身出去了。

御书房的大门悄然合上。

文君衍阴晴不定地盯着合上的大门,最终还是没忍住,将桌子上的青瓷茶杯摔了个粉碎。

打从上朝起的那些锋锐冰刺被这一摔砸成拂袖扫去的灰尘。文君衍脸上强撑的威严和笑意更似饱胀的水般一触即落。他恨恨地坐下,神色中多了几分亲近的懊恼。

年轻的君相在世家众人眼中,有着显而易见的摩擦不和,但私下里仍如十年前相持走上帝位一般默契。只是宫中人多眼杂,难免有些旁人的眼线,沈镜碍于自己的身份,也不好过多显露自己真实的思绪。

只有关起门来,两人面对面坐着时,才能透出一些仅有两人知晓的考量。

“陛下何苦为琐事忧心,”沈镜走近了,稍作安抚,“世上总有不如意之事。”

“这几个月来,他们明里暗里给了程墨多少刁钻?就因为他不是世家出身,是我亲手点的恩科进士,又和芙烨走得近了些?这天下是姓文的,还是他们的?”

“陛下静心。”沈镜把丢开的奏章放在面前,简单扫过上面的内容,“也不是第一天如此了。况且,程墨确实不适合在这个位置上久留。”

“鉴之”文君衍看着他,眼中带着疑惑,“何以如此?朕在上百人中千挑万选才选中了程墨。品貌手段一无所缺,他缺的只是个贵名罢了。”

“这道理很简单。”沈镜把这事的由末剥碎了讲,“程家在宁州也是富贾一方,而他自幼便受到地方知府的追捧。在这样的人眼里,来到京城,又再受到一批人的追捧,和那些因为财富与程家结交的人又有什么不同呢?”

“程墨确实憎恶世家,不过这大多出于世家的优越感对商人天然的排挤,程墨无法融入其中罢了。一旦他失去了现在的风光,世家又丢去了橄榄枝,他又会怎么做呢?商人逐利的观念自幼融入他的骨血,陛下不能指望他对改换阵营抱有愧疚感,或是对旧主有留恋之情。”

沈镜看着已经初步成长起来的帝王,耐心和他解释。

“因此,这么早便重用他百害无一利。折弯他,将他贬去不起眼的小地方,受些磋磨,才能对世家恨之入骨,成为陛下手中的一柄利刃当然,若是他中间便承受不住打击意志消沉了,那此人也不堪重用。”

“……你说的对,是朕冒进了。”文君衍缓缓出了一口气。

“作为弃子已经足够妥当了,”沈镜看着他,无奈地柔和了神色,“陛下,臣一开始没能想到你会坚持看完那本名册的。

毕竟在三百多个人里,核对信息,找出能力和身份都匹配这个局面的人并不容易。

“但还是做得不够好。已经五年了,鉴之,朕亲政已经五年了。”

启帝长长地叹息一声。沈镜看着故作老成的少年天子,微微弯了眼角。

“你看窗外的秋牡丹,”文君衍突然开口,“偶然之下得来的稀品,全天下只有这么十几株,全在朕的花园里了。”

“你知道霈霈最爱牡丹,她出嫁前的院落里种了秦闫为她搜集来的奇珍异种,甚至有前五年飞英会的魁首,都作为陪嫁种进了宫里。她爱花成痴,对着她的百花汇能静坐上一个下午,听闻书房前种了南方来的紫牡丹,定会日日前来欣赏的。”

沈镜顺着他的目光向窗外看去,皇后秦霈一身红色罗裙,金银丝线勾勒出三只扬翼飞舞的凤凰,展翅在素白的牡丹上飞舞盘旋。她戴着龙凤玉珠冠,十八块血色宝石点缀在温润的玉杈之上,与两颊的九色双蝶耳坠相得益彰。

文君衍喃喃道:

“天下更无花胜此,人间偏得贵相宜。”

“陛下与皇后少年夫妻,自是感情深厚。”

“鉴之,你惯爱说笑。”文君衍的目光追随着赏花的贵女,他的皇后,眼中的深情慢慢翻滚成偏执,“霈霈爱花胜过爱人,爱家族胜过皇宫,爱权力更胜过朕。她每日行三里去后院的花圃赏她的异株奇葩,每月回秦府一次看望她少年时栽下的芙蓉美人,然而如非前朝异动,她不会主动来御书房找朕。”

“她从不依赖朕,亦不将赏花人爱慕的目光放在心里”

“你说呢?”他回头,笑意未达眼底。

“臣不知。后年初秋,臣才会迎娶秦霂,在此之前,臣对男欢女爱并不了解。”

“是么,”启帝以手托腮,将走着丢到一旁,“朕以为,你选秦二接替这个位置,或许抱着一些故人相见的想法?毕竟,已经将十余年未见了吧。”

“只要是秦家人,哪个都无所谓。至于选他,不过是想分散一些秦闫的注意力,让他别把那么多精力投在户部而已。”

沈镜抿了一口自己杯中的茶,平淡地说道。

“户部安插的人手臣早已备下。至于秦枕危荒废了十几年的大好青春,他也难以在这个位置上有什么作为。”

出自唐归仁牡丹

秦霈配,皇后,是姐姐。

秦霂目,未嫁,是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