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贺州堤(一)(1 / 2)无意相欢首页

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

京城一大乐事,便是每月一逢的上弦诗会。

初七为芙蕖宴,设在玉清湖畔的醉香楼,不论身份地位,就诗题即作一首便可入内以文会友。申时起会,卯时作结,选出魁首一人,其诗不出一日便能传遍京城,在接下去的一月内传抄到各家手中。世家好风雅,魁首亦可凭文采任座上宾,从此扶摇直上不在话下。

初八为玲珑灯会,惯例由名门世家举办,地点不定,与会者皆是世家门客,或未行冠礼的族内子弟。灯会不仅论诗,也重策论,针对一月之内的时事自由发挥。取三名优异者,可以得到族内长老的接见连续胜出者,更能直接得到朝内的指派,得到入仕机会。

而为人鲜知的是,玲珑灯会中隐设一小宴,世家的掌权人借此集会,商讨世家的整体行动。

八月初八夜,暑意已尽,凉秋未至。

车内点了香炉,炭火又烧得很旺,渺远的烟雾迷糊了内外的界限。

车马的主人靠在软榻上,闭目小憩,右手轻轻扣着书页,其上的小楷字形微瘦,墨意浓湿。

窗外隐隐传来嘈杂的议论声,透过窗橹,进了人耳。

“丰成先生,敢问今日主持灯会者为谁?”

“这是秦家院下,今日主会者理应是秦子瑾秦大人。”

“也是。只是许久不见沈大人,我等心中难免低落。沈家也近一年未办过玲珑灯会了,真想再一睹沈大人风雅啊。”

“你个好小子,身为颜家子弟,对沈大人心心念念得很,讨打!”

“你还不了解他?他惯是见了美人便走不得路。沈大人但凡没做遮掩便乘车出门,掷果盈车不在话下,少女贵妇夹道而迎,就盼着能得沈大人青眼。可惜了,我也就远远地透过车帘看见过他一眼,世家魁首,真的名不虚传。”

“唉,沈大人未及冠时我便听过他名声,那时他还远没有现在这样名满京城。可惜天妒英才”

“你今日怎的伤春感时起来了,这都多少年前的旧事了,不提也罢。倒不如讲讲本次灯会的母题……”

马车从人流中穿梭而过,行至门前,被尽职尽责的侍卫拦下。赴会的年轻人皆结伴步行入内,少有几辆车马,多是大人物座下。

“请问车内是哪位贵人?可有请柬?”

马夫恭敬地取出折好的请柬,并不多言,鞭子一扬便朝里面驶去。守门的侍卫倒是见怪不怪,此等大人物大多不希望被人窥见行迹,只要见了请柬便可放行。为了告知主家宾客情形,他们在之后才翻开请柬,报上名去。

但见落款处停着行云流水几个大字,仿佛下一秒便乘鹤飞去

沈家鉴之,承蒙抬爱。

侍卫顿时呆立在门口。好一会,他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问同僚:

“这、这是那位……沈大人?!”

“还愣着作什么,赶快通报家主!”

与前边热闹氛围迥异,后院可称静,且雅。

不论列席的各位真如面上一般风轻云淡,或是心中各怀鬼胎,起码在灯会正式开始之前,他们的盘算不会露出一点。这个时候,作为举办人的秦翊面露惊色,便显得格外特别了。

“子瑾兄,”他左边第三位紫袍搏带的中年人开口了,“请问何处不妥当?”

秦翊露出一个意外而克制的笑容:

“前边刚刚才通报给我,说是鉴之今天也到了。”

“什么?!”“沈大人抱病已久……”“我等今日正有重事商讨……”“太好了,有沈家主在”

沈镜便是在这个时候踏进门来的。

与传言别无二致,沈镜近来寒疾复发,受不得一点风凉。皇帝派去的太医们联手诊治三个月之久,却迟迟没有传来康复的消息。

入秋不久,他却早早穿上了白狐皮子,手里拢了个暖壶。他的衣服是京城最好的绣娘们精心编织的,一月只够做十二件,泰半送去沈镜府上。沈镜喜洁,因而这狐裘上没有半点杂色,一身白袍立于灯影幢幢间,显得挺拔如玉。

他的面上惯带点久病初愈的苍白,只是眉目间的精神气儿完全压过了那点柔弱,淡淡地瞥来一眼,竟显得凌厉。

“见过各位家主,不知近来无恙否?”

在座的人纷纷站起回礼。秦翊最后执礼虚虚一拜,道:“京都闲人,岂有抱病之由?鉴之近来身体可是大好了?”

“善。”

外首的钟不徐不慢地敲了七下,戊时已至,灯会就此开始。

沈镜在秦翊旁落座,他将外袍解下,交到一旁的小厮手中,此时末首已有人开始提问。

“京外的围场近日被重山阁全盘包下了,这恐怕不太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