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的确那么做了。

他抬腿向那个方向迅速地赶过去，心中期盼着能及时赶到。

但他恰好在远方看见那块巨石落下，将他心中的希冀碾碎。

不需要亲眼看见，那个场景一直在他脑中不断地回放着。那个往常那么容易恐惧的人，这时候却十分冷静，仿佛将要死亡这一变故对他没有任何影响。在认为自己的生命将终结的时候，带土将自己的写轮眼，以及自己深爱的人一并托付给了他。

卡卡西慢慢地走了过去，就看见带土被压在石头下面，左眼凹陷着。年少的他和琳不知所踪，独自被留在那里的带土，或许就是在这时候被白绝带回去的吧。

卡卡西伸出手去，用力地想推开那块巨石，但巨石却纹丝不动。

被压在巨石下的本应是他，可是被压在石头下的人却是带土。那只眼本来应该是带土的，他清楚带土为了能证明自己有多么希望拥有这双眼睛。

可如今，这条命、这眼睛，却都属于他，属于他这个根本没有资格拥有这些的人。

卡卡西突然泄了气，倚在巨石上垂着头。

如果当初我能听他的，如果我能及时赶过去……

也许斑就不会捡到他，之后的事情也不会变成那样。

左眼的那道疤痕就是不断提醒自己的弱小的最具象征意义的东西。

在他脸上留下这道疤痕的那时，那个一直被称作宇智波的吊车尾的人，竟直接开启了写轮眼，甚至第一次开眼时，就开出了双勾玉。

那时其实就很明显了，所谓吊车尾不过是一种假象，一种谁都没有看破的假象。

“爱情它是个难题……”

突然之间，眼前的场景迅速地变换起来。在这些杂乱的场面之中，最清晰的，竟是那个少女已经失去生命的身体挂在他的手上。

卡卡西汗毛直立，直往后退了几步，一下子靠在了身后的巨石上。巨石下的人发出了痛呼声，惊得卡卡西又赶忙离开，低头看着身躯残破的少年。

“忘了痛或许可以，忘了你却太不容易…………”

身后又传来什么东西穿透的声音，伴随着的还有一阵阵惨叫。卡卡西再次回头，就看见当年他醒来后第一眼看见的东西……

那棵形状怪异的树，夹杂在树上的尸体，以及淅沥沥下着的血雨……

那个少年跪坐在少女身边，抱住她无生气的身体痛哭着。

别来的太快啊。

耳畔有一个沙哑的声音回荡着，卡卡西猛然从那种情绪中拔出，迅速地转过身时，却发现面前的是超重力空间。再回头看时，那块巨石和巨石下的人，以及先前周围的所有场景都已经消失不见了。

噗的一声，卡卡西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见的却是又一个噩梦。

那根骨头刺进了那个人的腹部，但另外一个穿着木叶马甲的银发男人面前的骨头却在一阵扭曲中消失了……

明明身体正逐渐碎裂，可是名为带土的男人却还在笑着，仿佛对这个结局十分满意的样子，只是他旁边的人想的就没那么开了。

曾经无数次折磨着卡卡西的那几幕再次在他眼前重现着，就好像放映电影一样清晰且令人不得不看，还不断的倒带重来。

卡卡西不是想在幻术中受这种折磨，但却怎么也摆脱不了幻术的束缚。

不……

或许将他束缚住的不是幻术，是这段记忆……

愧疚与悔恨再次吞噬了他。

十八年来，无论是十二岁的时候，还是三十岁的时候，他都是被救的那个。

为什么一直都这么没用呢？就算是废物，就真的连为保护谁去死都做不到吗。

带土曾为了队伍的和睦主动让步，而他却没能意识到。

带土会为了同伴毫不犹豫的牺牲性命，他却总是被救的那个。

带土能将他的存在镌刻在认识他的人的生命中，他一直以来都记着他。

宇智波带土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就算最后走上歧途，走的那么远，内心深处一直都没有抛弃同伴。

可我呢？

沉重的想法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甚至连站都站不住。

直到膝盖上传来钝痛，都没有让他更好过一点。

就像要窒息了一样，眼前的景物再一次模糊了，仿佛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卡卡西费力地睁开眼，映入眼中的是一个黑色的身影。他又眨了眨眼，这才看清那个身影。

那人打扮十分奇怪，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脖子上围着一条绿色的围巾。更奇怪的是，他的脸上戴着一个面具，看起来像是勉强挂在他脸上，上面被不均匀的涂上了橙色。在眼睛的位置有两个孔，但是里面应该是有一层黑布蒙着，看不清那人的眼睛。

按理来讲，面前出现一个这么奇怪的家伙，卡卡西应该对他多留心一些。但是眼前人带给卡卡西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却又如此的陌生，让卡卡西忘了防备随时可能袭来的攻击。

“……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憋了好久，卡卡西也就挤出这么一句话。

那个人抬手扶住了面具，将面具拨到了自己的左边，露出了他真正的面目。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你来这儿做什么？”

那张脸上挂着疑惑和好奇的神情，熟悉的样子让卡卡西一时竟分不清自己到底在现实，还是在梦里是在过去，亦或是未来？

那是一副三十多年来，卡卡西无数次想象，又无数次为已经再不可能见到而遗憾的样貌。

卡卡西经常在想，如果带土当初没有被压在巨石下，如果水门班一直一直的在一起，如果带土从来没有经历过那些，他会是什么样？

在第四次忍界大战之前，卡卡西经常能想出带土作为上忍、甚至成为火影的模样。

但第四次忍界大战之后，他每次想起带土的时候，那个半边脸上布满了奇特的疤痕、无论笑或不笑都看不出一点快乐的形象总是不可避免的出现，以至于他已经很久都没有想起那个自己曾想象过的模样。

只是如果真的会那样的话，带土或许就是眼前的这个样子吧？

面前和带土几乎一模一样的青年似乎有些不耐烦了，他向卡卡西伸出了一只手。

“算了算了，还是先走吧。”

说完，那青年抓住了卡卡西，卡卡西再一次陷入了一片黑暗。

视线尚在黑暗中，就听见耳边潺潺溪水的声音。

卡卡西猛地惊醒，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坐到了河边，手上还拿着根鱼竿。

卡卡西忽然想起小时候自己一个人在河边钓鱼，带土和琳偷偷地看着他。想起那时候的情景，不禁喃喃自语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我怎么也在这？”

只见凯坐在轮椅上，在他旁边，手上也拿着根鱼竿。

未来在一旁似乎还有些迷迷糊糊的，突然反应过来。

“六代火影大人！凯先生！你们怎么样？还好吗？”

见未来一脸担忧的冲了过来，卡卡西心中明白，自己刚刚陷入幻术中的状态一定是吓到她了。

“我们没事，未来。”卡卡西安慰的笑了笑。“博人或许还不在这附近，我们先去别处看看吧。”

“哦！没问题。不过我永远的对手啊，在走之前不如先来比一比，看谁钓上来的鱼多？”

“我看算了吧。”卡卡西站了起来，将鱼竿提起，笑着说道：“看来把鱼竿塞到我们手里的人不管是谁……他对钓鱼都一窍不通啊。”

鱼线的那一端挂着一根歪歪曲曲勉强扭成一个钩状的铁丝，上面什么东西都没有放置。

那个施下幻术的人究竟是谁，他不清楚，不过从目前的状况来看，那个人或许对他们并没有敌意，因为那人只是让他们换了个方向继续前进。

而那个幻术中看见的人……或许是自己的脑海深处的幻象呈现在了眼前吧？的确有很久没想起那个模样了……

山嶽之墓中，水一滴一滴的落下来，却在半空中滞住，随后便顺着一道看不见的墙落在了旁边的地面。

这是一个结界，将所有结界之外的东西都隔了出去，没有东西能直接穿过这个结界。

结界内只有一个人，那人缩在阴影里，看不清模样。他抬头看了看上方，看见水滴顺着结界的轮廓落在了结界外，咬了咬牙，最终扭头嘁了一句，便不再动作。

这时，在结界外，空间突然以肉眼可见的程度扭曲了。

结界中的人猛地抬头看着扭曲的空间。

紧接着，在空间扭曲的地方，凭空出现了一个人。正是先前卡卡西看见的那个，和宇智波带土几乎一模一样的青年。

青年此时看见了结界，也看见了结界中的人。他一脸困惑的往前走了几步，把面具往一旁一推，站在结界边上探头探脑的想把结界中的人看清楚。

在结界中的神秘人只是愣愣的看着他，过了一会，神秘人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响起。

“你，是……？”

第二十章，完。

：本章中出现的歌曲为当爱已成往事原唱李宗盛&林忆莲。

本章发于20190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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