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子这辈子没做过后悔的事,就算让她重回年幼的时候,在人生的无数个十字路口重新选择,她依旧会循着曾经的道路走下去,她如此坚信着,然后过好每一天,但直到革音去世后,她每每午夜梦回,回忆起与革音的种种往事,都令她痛苦懊悔万分。
她在每个梦里,不停地奔跑想拉住越来越远的革音,哭诉着想要抱住她,告诉她,如果可以重来,她不会只是表面客气,而是真心实意把她当做朋友,倾听她的烦恼,然后……对,在多诺米蒂之巅,离神明最近的地方,木子已然讲述了她的一生,声线平稳,面容恬静,像是讲述一个陌生人的故事。
对革音来说,她是无与伦比的存在,她的每一个举动和关切都是救赎,可对木子来说,这些都只是举手之劳,她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要当个好人,每每起恶念或遇见不公平,都让她想起因公殉职的父亲。
木子睁眼,从办公室醒来,眼泪沾湿了一大片袖子,然后觉得自己其实不是个好人。她又想到了曾经问兼职店老板的那句话,是不是好人都没有好报?
她起身,肩上的旧毛毡滑落。
查尔斯站在落地窗那,看着外面淅淅沥沥下了一晚的春雨。
“查尔斯。”木子哑着嗓子唤了一声。
查尔斯没有回头,也没有出声,像是站着睡着了。
木子揉着僵硬地脖子又问:“你站了一夜了,不累了吗?”
查尔斯:“职责所在。”
木子不动痕迹地擦掉眼角的泪,“你其实不用这样的,我的意思是你可以不用管我。就好人好报也要有个限度,不能太过了。”
查尔斯:“这个世界没有好人。”
木子看着他,查尔斯穿着笔挺的西装,一身漆黑完美的融进夜色里,除了那一头金色的短发,让他有些存在感,似乎根本无法察觉到有这个人存在,他的普通话很标准,光听声音,还以为只是有点口音的外地人:“这个是相对论,就像你对于lexia是个好人,但对于我们来说,你比杀人放火的恶徒更可恶。”
木子看着他转过身,他带着墨镜整张脸隐于黑暗看不清楚,但浑身的气势陡然增加,让人感觉到压迫和不适,这个站在五米开外的男人,像是下一秒就可以掏出手枪,了结木子的性命,或是徒手捏碎她的喉骨,但他只是站在那里,像个哲学家一样说着不知从哪里听来的道理:“所以,好人好报,只是……你知道的,如果坏人太多了,就不好管理这个社会了,所以上面编出来骗大家都行善积德而已,就像佛教的六道轮回。”
木子捂着嘴闷声笑,随即实在忍不住地哈哈大笑了起来:“你对中国文化很了解。”
查尔斯:“国籍不同,但人是相通的。”
木子:“所以,其实你很讨厌……哦,不,恨我?”
查尔斯:“不,说不上恨,只是如果我遇见结局,我会赶在革音做出决定之前,杀了你。”
木子伸了懒腰,笑的更开心了:“那真是对不起了,你现在不仅不能杀我,还要为我尽忠做事,听我吩咐,比如现在,取下那该死的墨镜!我说……取下那该死的墨镜!”
木子声音陡然提高,拿手指指着查尔斯,抬着下巴看着他。
查尔斯取下墨镜,将房间的大灯全部打开,木子看清楚了他瞎了一只眼睛,另一只墨绿色的眼睛还有刀伤。
木子突然哑言,咬着拇指,许久才说:“还是带回去吧。”
查尔斯又将墨镜带了回去。
木子:“对不起。”
查尔斯:“独眼是男人的浪漫,戴墨镜只是以前经常半夜火拼,留下的习惯。”
木子换了个话题:“我之前吩咐的那件事,结果怎么样?”
查尔斯:“是真的,那个是连体炸弹,在教堂和大厅都有。”
木子:“范围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