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子从没觉得自己这么忐忑和不安过,她坐在轮椅上,僵硬地像一尊石头雕像,看着楚杳姊拿着话筒说着无关紧要的话,顾沨在旁边偶尔接过话筒搭腔,玻璃后面的男人,一头黑发,五官俊朗,似乎岁月并未在他脸上留下什么,身姿高挺,肩膀宽阔,说话也是懒散的,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偶尔笑一下。
当然如果不是身穿蓝色发旧的囚犯,会更潇洒一点。
里面探监的各位都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大家都说各自的近况,读了什么大学,找到了什么工作,哪个亲戚又快结婚了,哪个又生了二胎,然后说着说着相顾无言的,默默流泪。
木子竟然觉得有些感人,她隐隐期待这样风姿卓绝的舅舅会和自己说些什么,是询问她的近况,还是告诉她母亲和父亲的故事,又或者像个长辈鼓励晚辈一样,让她学习楚杳姊好好发展。
木子察觉不到的慌乱,脑海里想了快一万种说话的方式,声音要甜一点?轻轻地叫着舅舅。
是我舅舅,是我的舅舅!
真的亲人。
楚杳姊把电话递给木子:“舅舅想和你说话。”
木子睁大眼睛,小心呼吸,想着怎么笑会显得礼貌一点,楚杳姊把电话听筒递到木子耳边。
“喂。”很好听的低音炮男声。
木子张了张嘴,看着对面的男人,嘴唇一张一合也说了喂,但声带绷的太紧,没有发出声音来。
“你倒是不像你母亲。”男人端详木子了一会,笑了笑说:“眼睛还是像的。”
果然是舅舅!真的是我舅舅!木子控制不住地激动。
男人看着木子一身伤:“你这小孩,倒是跟我年轻一样,为朋友两肋插刀是江湖道义,果然是我们段家的种。”说着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快过节了,回小城的时候,记得帮我买两捧花,给你养父和姑母放着,再帮我上两炷香,楚杳姊这家伙,矫情又变扭,不愿意和上官家有沾染,一直不愿意帮我。”
木子激动地点头:“嗯,好,没问题。”说完又问:“姑母的墓地在哪里?哪个城市?”
男人愣了一下:“你没去吗?上官林应该带你去过吧?”说着看着木子一脸茫然,完全听不懂的样子,随即明白了,歪着头笑了笑:“哇……没想到上官家还挺不错的,我还以为他们会天天拿这事戳你脊梁骨呢?”说着翘着二郎腿:“怪不得……你不愿意捐肾,也是……是我,我也不捐。”
木子更奇怪了,男人说的每一句话,木子都听得懂,但连在一起就不明所以了,她拿左手手腕压着电话筒想要努力听清楚他在说什么:“什么意思?舅舅,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男人兴奋地眼睛亮了起来,身体前倾:“你母亲叫段钿,是我小叔叔从金三角救回来的孤女,十一岁就进了我段家,你要是感兴趣记得购买黑伞实体书哈,我写的,收藏版有签名的。”说着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又说:“三十多年前,段钿拿着证据找警方庇佑,然后逃往小城,你养父,也就是上官林当时受上级命令,秘密保护她的安全,被我的那些手下,想要逼你母亲交出证据,就杀了上官家的小女儿,又差点把他们大媳妇弄流产,后来再去找他们家麻烦的时候,你母亲又不知道转移到什么地方去了,啧啧,我哥也是!被段钿这个狐媚迷了眼……”
木子脑子嗡嗡响,她只知道自己有个大伯父,但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姑母。
男人看着木子的反应:“不是吧?!那家人这么好心?也是……上官林死后,他们还愿意养你一年,也真是正道之光了,段钿害死了上官家一儿一女,还能留着你简直是奇迹了。”
木子:“我父亲……不是出任务英勇牺牲的吗?!”
男人掏了掏耳朵,“也算吧,我当年潜伏回来,就是想找我小叔叔留下来的东西,结果被人出卖了,其实我也是想去接你的,所以暗中联系了你父亲,哪知道误打误撞他牺牲了……”
木子像脑子灌进了水一样,好似回到了当年年幼的时候,每每见爷爷奶奶,他们嫌弃憎恶的表情以及上官曦各种陷害和污蔑。
她的声音如同穿脑魔音穿透木子的脑神经,耳鸣般尖叫了起来。
“你是野种!你就是个祸害!”
“是你害死了二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