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子听了很久，张珊姗不喜欢叫他父亲，也不爱叫他名字，偶尔提起，表情也是淡淡的，语气也平淡，没什么过多的反应，只是提起了这个男人，就用他来代替，就像是没有关系的路人。

木子听了很久，张珊姗说话的节奏很慢，像是电影念白一样，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哪怕是讲这种背叛家庭，出轨又卷钱跑的狗血伦理法制栏目的故事，也没什么多余的情绪。

木子觉得，这人太过内敛了。

等木子睡着了，张珊姗眯了一会，就起来上班了。

张珊姗一直觉得，能和木子每天一起上班，挤地铁，赶公交，偶尔一个月出去吃一两次饭，骑共享单车，这样的日子就和桃源归隐的是一样的，每每去菜市场的时候，张珊姗都有种悠然南山的既视感。

但木子赚钱的第一件事就是换房子，原来她是不喜欢这里的吗？

狭小局促，连油烟都能熏满整个房间的租房，张珊姗原以为木子是喜欢的。

木子一醒来就看到尉迟的回复，上面写着合同没什么问题，只有一点需要注意，就是上面的签约是五年，相当于把自己直播肖像权卖给了公司，如果以后自己不想在这个平台做直播了，也不能去其他任何平台直播，期限是五年。

这么一看，就相当于把自己的直播生涯卖给了猫鱼平台，木子想了想为了多出的百分之十的流水和平台给出的首页推荐，好像不划算，便拒绝了猫鱼公司的邀约。

拒绝完了之后，又看着微信里的顾沨，想着早一刀晚一刀，伸头一刀缩头还是一刀，早死早超生！

于是决定主动约顾沨见面把事情说清楚。毕竟一直拖着也不是个事，约的是星期一人少的下午，为了不输人不输场，木子约他到fs顶楼的一家咖啡店。

看了看菜单，木子表示最近自己生病，医生说只能喝白开水，于是只请顾沨喝了一杯。

尼玛！最低一杯九百九十九，你怎么不去抢呢？！

和顾沨随意聊了聊天后，木子单枪直入的，她不敢直视顾沨漂亮的眼睛，几乎是闷着头一口气说完了所有的话：你是个好人，但我家三三对你真的没感觉，你给我刷的那些钱，平台会扣百分之三十八的流水，剩下的我一分不要全都打在这张卡上了，还给你。

没想到，小主播，木子有一天也会给金花影帝发好人卡。当然接下来的故事，她更没有想到。

木子抬头心虚地看了顾沨一眼，把卡放在桌上，推了过去。

顾沨笑了笑，抿了口咖啡。

木子看着美色和巨款，可惜，这两样都不是属于她的，她心下叹息，又心里默默祈祷顾沨拒绝她，满脑子想的都是他这样的大咖应该不会在乎这点钱吧，肯定会拒绝的，然后我再强力坚持，他在拒绝，我就再坚持，然后打太极多几回，我就收回卡，四舍五入等于给了他钱了。

木子抬眼看了下从容优雅的像是拍杂志封面的顾沨，咽了口唾沫。

顾沨伸出手把卡揣回兜里。“我知道了。”

木子的眼珠快瞪出眼眶了：这就收收收收收了？！！！剧本不是这样写的啊！

“好的，和顾先生聊天很开心，我就先告退了。”

木子心不甘情不愿的勾了勾嘴角，挤出来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拿上包回去了。

晚上张珊姗下班回来的时候，木子正在直播，张珊姗避开摄像头，凑过去看，木子操作那叫一个行云流水，杀人那是一个快狠准，这种把把超神的情况，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木子心情糟糕到了极点，只见木子全无平时直播说话的调侃神态，说话也是冷冰冰的，张珊姗感觉都能看到她头顶的聚拢散的黑气压了。

直播完了后，张三递给木子一杯热奶茶。

木子拿着奶茶熟练的插进去，猛地喝了一大口，然后眼泪毫无预兆一下就掉下来了，她画着橘色的妆容，整个人看起来有点像涉世未深的妖精，眼泪就像不要钱似的，悄无声音的掉下来。

这副模样让她突然想起以前大学的时候，木子在校庆上表演话剧，她带着长而卷的金黄色的假发，看着罗密欧远去的背影，低声抽泣，之后的学校论坛置顶半个月的就是木子哭泣的动图，论坛标题是：木子一滴泪，天上一颗星！

认识木子六年，再次看到木子掉眼泪，张珊姗还是觉得自己整颗心揪了起来，呼吸都是酸楚的，一句怎么了，还没说出口，木子就哗啦啦嚎啕大哭了起来，眼线全花了。

木子坐在床上，一边擤鼻涕，一边抽噎地说：“顾沨那个狗，亏他还是金花影帝！居然真的把钱……把钱……收了……那可是一二十八万啊。一百……二十八万……我赚一辈子都赚不到！”

张珊姗递卫生纸的手僵了一下。

木子是爱财的，张珊姗知道。

她记得那是大二的时候的事情了，那时候木子的男朋友是个小开，开着红色敞篷宝马，每周都会给木子买喜欢的包包，和各种首饰，后来不清楚什么原因分手了。

那天，她和木子还有社团的成员一起出去吃饭。

此时这个男成员被团里的基佬看上了，想拖关系较好的木子打探口风。

木子问男成员，：“如果有个又帅又有钱的男人，追你，保证对你一辈子都好的那种，你会答应吗？”

男成员像吃了一碗苍蝇一样，脸一黑：“死都不愿意。”

木子蛊惑道：“可是你就算娶老婆，找女朋友，也高攀不上白富美吧，再说了，只是性别不一样，这有什么？”

男成员瞪她一眼：“你是腐女，全社团都知道，不要试图掰弯我。”

木子噘嘴：“切。”

男成员扬眉一问：“那要是有个白富美追你，你干嘛？”

木子喝了口豆奶认真想了想：“白不重要，美肯定没我美，富的话要看那种程度了。”

男成员：“富可敌国的那种，保证只爱你一个。”

木子笑了笑，张珊姗竟从那笑里看出书上写的三分凉薄，四分漫不经心，三分讥讽，她说：“哇这种好事轮到我，我当然干啦！”

张珊姗愣了下，故作镇定问：“你会爱上一个对你好，又有钱的女的？”

木子拍了拍她的肩膀，扬眉说：“怎么可能会爱上，我又不是百合，但要是真有这样的人，爱不爱的无所谓，要是肯为我花钱如流水，傻子才不愿意呢。”

男成员：“那这个女的要是个神经病呢，要和你结婚，一辈子在一起不分开，到死都在一起。”

木子愣了愣，连忙摆手：“这么恐怖啊，那算了，钱也别要了，快跑吧。”

男成员：“为啥？你不是觉得有钱就行了吗？不是说什么真爱至上吗？”

木子咬咬筷子：“这不是爱，是疯魔了，都敢玩命了，要是知道我不爱她，岂不是要杀了我？”

张珊姗低垂着眼睛，听着她还在和男成员打趣，便呛她了一句，“别做梦了，哪个有钱的女的会看上你，你还是和前男友复合，现实点。”

那一天起，张珊姗就知道，木子是没有爱情的。

她换男朋友的速度，堪比粉丝换老公的速度，她从没为一个人流过泪，看着顺眼的，表白就答应了，别人劈腿或是分手，她也毫不在意的拿着人家的礼物，手也懒得挥就离开，按她的话来说，就是只要男友换的快，没有悲伤只有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