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豆蔻梢头二月初(1 / 1)萧氏女首页

萧瑾听了前头的话,几乎有些惊怒,毕竟齐朝虽不算太过礼规森严,但未出阁的姑娘若与人传出所谓爱慕之事,可不是什么好事,她不由紧紧地抓住椅子的扶手以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直到听见萧崇后面那一句话时,她原本僵直的后背才一下子放松起来,萧瑾瞬间就明白了,她心里不由自主涌上了傲慢与不屑,只面上不显罢了。    “父亲,女儿与六皇子殿下不过昔年仅仅几句请安问好的交情罢了…因而女儿想着许是六皇子殿下对咱们萧家有所图谋。”其实萧瑾明白在坐的萧老太爷与萧崇肯定都瞧出六皇子有夺嫡的念头,但明白归明白,说也是要说的。    萧老太爷笑看着她,竟还颇有几分慈爱:“那三娘觉得咱们家该怎么办呢?!”    萧瑾心中哼笑一声,若是萧家不乐意,这次的赐婚便绝对不会发生,萧老太爷定是也有意助六皇子夺嫡,想到这儿,她那双秀致的远山眉似蹙非蹙的,轻声说道:“这不是就要瞧祖父您的意思吗。”抬眸直直地看向萧老太爷。    萧瑾向来在长安城大大小小的贵小姐里名声最好,在所有人眼里这个出身贵重,模样清丽还聪慧过人的萧家三小姐,是个永远温声细语的善良好姑娘,只有萧瑾知道在这副皮囊下有个每日里被那些仰慕倾羡的目光所滋生出野心傲慢的魂魄。    萧瑾知道宁氏话头里的意思,可是萧瑾也明白她绝对不能想要摆脱萧家,至少现在表面上不能露出这种念头,她需要用萧家来满足她的野心,她的抱负,她的权利欲望,她离不开萧家,也要让萧家离不开她。    握住佩在身上那块昨夜萧老太爷递给她的玉坠子,那玉很凉,哪怕隔着宛若冷冰,可萧瑾却像是着了迷般,越握越紧,她的脸色有一种不正常的嫣红,将她衬得魅惑妖异。    萧家想利用她,她也想利用萧家,彼此互惠互力,岂不是很不错。    抬起手轻抚面庞,纤细白腻的手指宛若冷冰冰的毒蛇在面颊上滑腻地爬动,哪怕面前并无铜镜萧瑾也仿佛瞧见了这张清丽绝色的面容,这是一副值得世上所有珍宝皆被捧在眼前供她不屑的漂亮皮相,不是吗?    她笑了,笑得很漂亮,与平日那种惯有的仿若真的般的柔软温雅不同,那是一个明目张胆彰显着野心勃勃的笑容,可无比的光艳绝伦,惊魂摄魄,夺人心神。    以至于等李嬷嬷走进来,都不禁产生了一种入骨的疑惑,眼前这个宛若精怪话本中鬼魅的姑娘,真的是被她奶大从小温柔娴雅柔弱无辜的萧瑾吗,哪怕在下一刻看着萧瑾那种略带疑惑担忧的神情时,都有些不由主的恐惧恍惚。    用碧梗米与绿萼梅花瓣以雪水熬煮而成的梅花粥,切开并码放得整整齐齐的箸头春,酥软至极的煨火肉,虾汤加紫菜、香菜清煨的猪里肉片汤,蜜酒煨成的蜜火腿,软烂鲜嫩的鳆鱼豆腐,咸香合适的炸鱼脯,五六种馅的豆腐皮包子,鲜美非常的酒酿清蒸鸭子,清淡的清炒玉兰片,还有些碧畦粳米饭与鸡油卷和肉酱小菜之类,皆摆在铺着金丝蜀绣蟠螭纹桌布的墨画石石面的仰莲纹圆桌上,用的是一整套白玉玛瑙西番莲折枝纹的器皿,看着倒都煞是诱人。    萧瑾面上早已继续挂上了恬静温软的笑容,李嬷嬷也权当方才只是自己晃神。    用完膳,萧瑾漱口后用丝绸帕子轻轻擦了擦嘴角,对着候在一旁服侍的李嬷嬷等人说道:“这些菜我都没动太多,你们拿下去吃了吧。”她食量小,一道菜最多的也就只用了三四口。    “记得让菱歌那丫头沏壶茶送去书房。”    萧瑾倚着罗汉床上东边半旧不新的银红蜀绣靠背坐褥,手上漫不经心地翻着本游记。    “瑾娘在想什么呢,心不在焉的。”身着深紫锦衣披黑色大氅的萧琅走进来,他模样俊美无匹,眉眼间与萧瑾有几分相似,只同萧瑾的清丽脱俗相比,这人生得反而更有几分奢靡贵气,便是萧瑾的嫡亲哥哥萧琅。  他略带戏谑之意地瞧着萧瑾,倒有点乖张的味道。    萧瑾嗔怪似地瞪他一眼,说道:“阿兄进来也不提个醒,突然就开口,也不怕吓着谁。”    萧琅笑说:“好,好,阿兄错了,吓着我家身娇体弱的娇小姐了。”便说便示意身后跟着的楚歌将那锦缎包袱递给萧瑾,他向前几步坐到萧瑾对面,极玩世不恭的模样,“打开瞧瞧,喜不喜欢。”    萧瑾打开那包袱,见里头是如火般的红狐裘,十分灼目耀眼,萧瑾轻轻抚了抚,朝萧琅说:“这便是阿兄从年前就一直在我跟前说要我的大礼,不过阿兄狩猎本事倒越发好了。”    萧琅得意地轻哼一声,“那是,那几匹畜牲可是费了你哥哥我好大的功夫才打到的,可不是阿兄我自夸。”见萧瑾略有调笑之意看他,萧琅硬生生止住话头,生硬地转变话头:“瑾娘不一直说喜欢吃梅花糕吗?我从茗香坊买回来些让你身边那个叫骊歌的丫头布到了暖阁里去。”    暖阁靠窗的炕上摆着张黄花梨鎏金灵芝纹炕几,上头摆上萧琅带回的点心,新煮好的茶温在紫砂壶里连着风炉一块奉上,茶是萧瑾偏爱的阳羡紫笋茶,萧琅也一向随她喝这个,还有小厨房新做好的糖蒸酥酪、杏酪和□□茶。    萧琅嗜甜,对糖蒸酥酪青睐有加,那么一小碗趁着软和吃下去,还尤嫌不够,萧瑾不爱这味,把自己那碗递给了他,萧琅也没嫌恶,痛快吃完了。    萧琅拿起一旁的手帕胡乱抹了把嘴,看向萧瑾,笑道:“我今日去师父那,正巧赶上岁晏也在,我同他听师父教导完,便同路回来说了会话,听他话里的意思想必今年春闱是势在必得了。”  萧琅说的师父指的是凤岐先生,是长安城里有名的鸿儒,与萧崇关系要好,萧瑿并萧琅皆拜在他名下,萧瑾则拜在他的师妹郭大家名下,私下里也曾蒙受凤岐先生的教导。    “这长安城谁不知道沈郎君是有名的大才子,当年才不过幼学之年便能连中小三元,前年秋闱还中了解元,指不定就是咱们齐朝第一个六元及第。”萧瑾倒了杯茶水递给萧琅,语气平淡。    萧琅泯一口茶,说道:“别说是咱们齐朝第一个,若真成了这可是有这科举以来头一个,岁晏的前途可就不可估量,也就不用为出身所恼了。”  沈岁晏是沈三郎沈昀的独子,沈家亦是世家望族,按理也是天之骄子,可万事就怕一个可,沈岁晏的生身母亲却十分不堪,是个全家尚在贱籍的舞女,齐朝律法规定,贱籍除非天子下旨否则终身不得脱籍,虽不牵连子女,可有个贱籍的母家,终归是个污点,因这事儿,哪怕沈岁晏自幼才名显赫,天资绝顶,他的所有努力,日后稍有不甚,便会皆付与东流,不过若沈岁晏真能成了这头一个六元及第,求个恩典,免了生母一家的贱籍,也不是难事。    说来沈家与萧家关系倒也亲近,宁氏的嫡亲妹妹小宁氏便是沈昀的嫡夫人,小宁氏膝下有两女,大娘子宜乐已出嫁,嫁的是崔家三郎崔阅己,小娘子宜蓁也已说好了亲事,只等过完正月下定了,与沈宜蓁即将定下亲事的便是萧琅。    萧瑾想到这,略有忧色的看了眼萧琅。  萧琅道:“世安不必如此,我对这亲事虽不十分喜欢,但我既答应了自然也是思虑过的,不必如此担忧,不过我倒确有担忧之事。”说完,拿起个酥油泡螺咬了口。    “那阿兄是因何事而烦忧呢?”萧瑾吹了吹茶的热气,喝了一口问道。    萧琅把那剩下的酥油泡螺扔到嘴里,翘起二郎腿,一副纨绔模样,“我在想啊,上次春闱时大哥被圣上点为探花,这次春闱岁晏指不定还能成个□□,你说若等以后我下场的时候落了举,岂非丢了大脸面。”他嘴上说得苦涩,脸上却显出了点漫不经心的调笑之意。这也是,萧琅虽性子有些恣睢跋扈,但到底天性聪慧,寻常人需背四五日的文章,萧琅虽不是过目不忘,但也只需读个三四遍便可。    萧瑾“扑哧”笑了出来,说道:“阿兄是在逗我开怀了,阿兄聪慧这是举目皆知的事实,哪能落了举,阿兄净搪塞我,不愿说就不说,何苦便些自己都不信的谎话来。”她嗔怪似的在萧琅手上打了下,“再说了,就算运气差落了举,阿兄还就做不成官了吗?有萧家在,谁还敢说什么,这科举从前朝到现在也有一百年了,难不成朝中还都是些进士举人了,这些名头对咱们这些世族大家不过就是个锦上添花的名头罢了。”    “现在是锦上添花的东西,以后可就不一定了。”萧琅低声呢喃。    萧瑾脸色也怔愣了一下,说来从本朝开国始就一直在推行科举制,暗中压制世族,已经是个摆在台面上的秘密了,只大家都睁着眼睛装瞎子而已,萧老太爷在递给她玉前,还和她因这事儿谈过。    不过想了想,萧瑾依然面上轻松地笑笑,“我可算知道兄长在想些什么了,可连…”萧瑾拉过萧琅的手,写了“熹宗”二字,压低声音说:“咱们不也熬过去了吗,更何况是如今,圣人还要靠着咱们呢,说句不好听的往后就算这齐朝亡了,咱们萧家也还是能继续显赫下去的。阿兄今日怎得如此多愁善感?”    萧琅点了点萧瑾的头,笑说:“吾家小娘子真是长大了,还在这儿教训起兄长来了。有那位的时候连我都没出生,你就在这拿那位来教训起我了。不过瑾娘说得对,应是我多虑了,不,绝对是我多虑了。”    萧瑾拿起块藕粉桂花糖糕递给萧琅,萧琅也似是舒朗了些,笑着接过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