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路悠哉游哉地左拥右抱,本以为我那不甚傲人的身材,得以蒙了那老鸨的眼,谁知那老鸨颇有眼色,愣是给我找来了各式各样的美男子,只是满园春色,就是不见了我想要的那一枝独秀。 罢了,已至此处,便好好尽一尽我多年憋屈在那阴暗之地的兴。 酒醒之时,那寻欢阁最为尽兴,□□裸的妙曼身姿,白嫩嫩的四肢,搭上一片花花绿绿,一众男男女女,俊俏的,肥硕的,哭喊声,嬉戏声,酒水四溅,美人惊呼,细腰轻摇,英雄气短。正是这红尘庸俗地,颠沛流离者安息,胸怀大志者埋葬。 世人,俗人,凡人,叹了口气,我亦是世人俗人凡人,奈何,奈何。如此美景,又要一年后才得以见到了。 我脚步匆匆,定要在天将破晓前赶回神官府,我那防着强光灼伤的药,并不牢靠,只是能撑个一天,若不是冬日太阳温和些,怕也不顶用。 这番,我需再屈尊钻那么次狗洞,怕少不得死狐狸一顿教训了。 只是当我摸索着那狗洞所在的小巷口时,听到了那么声笑声,笑得我毛骨悚然。 好巧不巧,这么几个彪形大汉就这么挡在我与狗洞一巷之隔的小路上,这里真是,万籁寂静得很。 “可惜了这么个美人啊,若你能乖一点,说不定那么女人家才占的头牌,说不定那日就被你给夺了。”说话的也是位俏公子,可惜话说得阴阳怪气的,平生败坏了好相貌。 “哦?”这么冷的天气,那美人仍是香肩微漏,发丝散乱,尽管身上染了血沾了泥,仍遮不住骨子里透出的从容慵懒,“谁派你来搅了我的闲散日子?恩客太多了,记不住也是件头疼事。” “当真是落魄凤凰不如鸡啊,”那男子又嘲讽了句,“从前你便是最讨厌被人夸你容貌过人的,如今你能苟活了这么些天,不就是全凭这么副色相。” “从前是从前,现在我倒是觉着有这么些用的。”美人惋惜地瞄了眼被摔碎的酒罐,酒撒了一地,那香气,我不禁吸吸鼻子。“像君郎如此风姿,若是来了寻欢阁,我倒是担心什么时候我那么些恩客就移情别恋,追着公子去了。” 明明是躲在阴暗中,不知为何,他的眼眸却那么清晰,今日的月光甚好,映出他那样稚童般干净,无瑕的眸。可偏生他生的双丹凤眼,眼角上挑,无限风流薄情。圣洁与绝艳碰撞在一起,这人,如同妖精一般。 这样的情形,倒不像是他被逼到瘫软在地,走投无路死到临头。反倒是像哪个客人的恶趣味,那美人便迎合了他的戏弄。 我又将鼻子吸了吸,总觉着有那么些腥味,什么东西火辣辣的流了下来,抹了把鼻子,嗯嗯嗯,可能是最近燥热,吃东西上了火—— 那男子似是不耐,便示意手下动手。 正寻思着不惹是生非换条路走,便见那美人一眼望向隐在漆黑中的我,轻笑声,“小郎君等了许久,也是时候为奴家做做主了吧。” 我心中一骇,要走确实来不及了,只得大摇大摆地现了身,打着哈哈道:“叨饶诸位了,小生不过是解个手路过此地,没想着诸位有如此雅兴在此处赏月,实是唐突了。” 没想到那位咄咄逼人的俏公子见着我,倒是吓了一跳,“公主,不,公子怎会来此地?” “莫你识得我?”我心中疑惑,平日里因见不得强光,甚少出门,即便是作为神官身份祭祀,亦是黑衣面具加身,除了死狐狸至亲近之人,我的相貌所见所识之人甚少,莫不是,将我认作他人了?端详那神色,与我相似之人似乎还挺有地位的。 看着惊讶的程度,他对那人所识不多,只是断不会出现在这。 美人不以为意,只是端着那清澈的眸,细细地打量着我。 “公子,公子可是偷跑出来的,此处危险,公子身边又没有个侍卫相随,不如就让在下送送公子?”那俏公子似是一脸的真诚,只是我还是揪出那么些野心在里头。 “谢过公子好意,”我脑子一转,说了句糊弄的话,“我曾在此处一事,不愿声张,还望你只当作没看到。” 我便提着袍子灰溜溜地逃了。 “小郎君。”那美人唤了声,“怎的看上了奴又转身跑了。” 这么一声俏生生的软绵绵的,偏生又是出自尚未及冠便美得不可方物的少年之口,我脚步生生一顿,四仰八趴地栽在了美人的身上。 燥热从身子冲上脑勺,从脖子冲上耳尖,猝不及防,好不容易止住的鼻血再一次汹涌澎湃!那被寒风浸染的却依旧温热的肌肤,那手感,我一下子跳了起来,仰头望天。 身后,那俏公子迟疑了会,堆起了笑容,本也算是个清秀小生的人,反倒显得猥琐,“公子若是欢喜,倒也可以带回做娈童。” 说罢,趁我迟疑之际,便同那美人说道:“借着公子的面,我便放过你这么个废人。” “此生借着你这姓氏平步青云是不可能的了,你生来便被人所弃,你当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过借着你副皮囊,摇尾乞怜的模样甚是合我心意。” “公子家美人众多,不过是玩物,玩过就腻了。这要比亲自砍杀你,真是痛快许多。” 远处,那毛骨悚然的笑声依旧传来。 见灾祸已过,我便抬腿就跑,只是身上的袍子一滑,寒风瑟瑟穿透凉薄的中衣,我打了个寒战。原是那美人,扯住了我衣袍的一角。 我当下就着急了,大大咧咧地穿着个中衣回去,只怕那死狐狸会气到变焦狐狸吧。这斯看起来扶风弱柳,想不到劲倒是挺大的,扎牢了东西不放手。 “小郎君真要弃了奴家么?”美人的气息喷在我的颈脖上,毫无委屈,十足调戏,却偏装成副伤心样,手没有半分要松开的意思。我忙忙捂住一手捂住我可怜的鼻子,一手同那不讲理的美人争夺那半角衣袍。 只是突然,那美人剧烈地咳嗽了起来,甚是严重,不觉得松了手,正当我要逃之夭夭之际,身后却没了声响。 我隐隐不安,只是逃出了几十步,又折了回来。 美人发着高烧,寒风中蜷缩成了一团,衣衫破旧,许是争那衣角时用尽了气力,倒是没了前头那份戏谑从容,只露出双眼睛,有些迷茫,有些狼狈,我见犹怜。 我叹息了声,向他伸出了手。 “走吧,”我柔声劝道,“夜里凉,在这睡你会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