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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子!”我大声嚷嚷了句,“包子?本公主要起床了!”  眼睛还没来得及全睁开,我滚了两滚滚下了床,眯着眼睛摸索着找衣服,还不忘提高一个声调喊:“包子!包子!你死哪去啦?”  摸不到衣服,我冷不丁打了个喷嚏,鞋子不知昨天被我踢到了什么地方,脚底下凉飕飕的,又是刚大梦初醒,神志不清,一个不稳,踩到了条绸子上。  这绸子呢,披在身上呢,就算是只虱子也近不了身,因为都给滑下来了,但是踩在人的脚底下呢,嗯,果真有些倒霉。  嗯?竟然没有意料之中的脑门磕地的声音?脑子被撞坏了?  身子一空,我安然无恙地回到了床上,算她有点良心。我闭着眼,反正小宫女都来了,先睡个回笼觉。  可恶,我不就睡个回笼觉么,还要瞎折腾,本想踹那个态度恶劣的小丫头一脚以示本公主的威严,谁知那娃手疾眼快,几把活将我把鞋给穿上了,硬是将我拖下了床。  “做了那样个噩梦,竟然还能赖床,当真是没心没肺。”  这样的声音——  我一个激灵跳了起来,那被银色遮住半边脸的男子,就这么光明正大堂而皇之地站在我面前。  我闭上眼,又一头转进了被窝,不对,一定是我醒来的方式不对。无数次尝试失败后,我还是望见那男子,开始无聊地打量着我的狗窝,哦,不是,是闺房,试图找可以坐下来的一处,他转了数圈以后,露出了不但嫌弃,而且很嫌弃,非常嫌弃的表情。  我已经放弃了掐自己一把以验明是否是梦境的想法,因为没用,并且真的很疼啊。  “公子,大清早的造访小女子的闺阁,有何贵干啊?”  “没什么,”那公子犹豫良久,决定还是站着,“听说,你想嫁给我,有些好奇。”  “想看看是谁,有这个胆子,敢嫁给我。”  “你谁啊,”我翻了个白眼,“我有那么便宜吗?我有那么嫁不出去吗,哪里来的自恋狂。”  “喏,”公子努了努嘴,“她说的。”碰巧小宫女刚打水进来,手抖了抖,倒是硬生生稳住了,没泼我个透心凉。  小宫女噗咚地就跪了下来,道了声,“公子。”  “好了,阿生,”公子笑了笑,小宫女又抖了抖,“没你事了,该干嘛干嘛。”  我动手摸了摸,锁骨下半掌左右的位置,鞭伤上还有道疤,浅到快要摸不出来了。  这样银色的面具,独一无二的,只有这么一张,上面繁杂的花纹,少了那么一笔,他都不是他。  “怎么?还要同我装么?看得出来,即便知道她是我的人,你还是不忍心吧。”  “你还是那么善良啊,阿姝。”  他又那么慢慢地靠近,像安静蛰伏的毒蛇,悄悄地靠近他的猎物。  “齐昱。”我伸手,摸到他冰冷的面具,“你说,如果这次我真的看到了你的真正的模样,你那一刀,会不会比上一次更准一些。”  “你不会。”他又靠近了些,近到可以看见他眼睛里的我,“你害怕了,阿姝,你开始怕痛,也开始怕死。”  “你开始害怕死得不明不白,死得毫无价值,死得悄无声息。”  “你开始害怕孤独,开始害怕那种被背叛出卖的感觉,开始害怕在乎你或者你在乎的人离你而去,害怕被遗弃,害怕付出的善意得不到回应。”  我安静地想了一会,他的气息与我的气息缠绕在一起,本来是那么让人浮想联翩的场景,我却偏看出了他眼中的嘲讽和冷冽。  “是的。”绕过他精致的侧脸,我悄悄在他耳朵那喷气,“我是在害怕。”  “不过,你说错了一点,我并没有变,我从来就怕痛,怕死。只是我装的很好而已。”  “这几年,这十几年,贪生怕死好吃懒做的打杂宫女,英勇无畏舍身忘己的女神官,装失忆,装伟大,装义无反顾,我不是一直都装得很好吗?”  终于,公子收敛了笑容,退开了几步。  “你说的不错,我们是一样的人。”我踏着他给我穿上的鞋,甚是暖和,“还未多谢你,宁家,齐家,皇室,北国,一步一步,除掉这曾经令我害怕怨恨的一切。”  齐昱盯着我看了许久,我仍在笑,笑得脸部抽搐,像个疯子一样,最后笑得竟然出了眼泪,“我就是想看看他们一张张感激涕零的脸,让他们知道他们曾经抛弃的厌恶的是什么。”   “生而见不得阳光,一只躲在阴暗里的老鼠,有朝一日能站到最高的城墙,听到出生便拿自己送人的父母,听到平日里避自己如洪水猛兽的百姓,听到那些终日贪得无厌草菅人命的官臣,痛哭流涕,哀声哭求,这么出好戏,难道就不值得些彩头吗?”  齐昱收了收目光,说,“阿姝,激将法对于我,并没有用。北国,你保得住一次,可不见得保得住第二次。”  “不,”我弯下身,脱下了鞋,扔进了火盆子,“你一直以为,你才是下棋的那个,但是我可不这么认为。”  “你想知道,代弋,是怎么死的吗?”  见到公子的身子不自然地僵直了下,我又找到了乐趣,“你看,你还是有糊涂的时候,果然,男人吗,还是不喜欢太聪明的女人的。”  “我呢,同她换了张皮。让她过了几天我这十几年间过的生活。”我饶有耐心地剥开了颗栗子,砸开一层层的皮。“她那么害怕我会取代她,那么就让她提前适应适应。”  “不过不那么幸运,你也知道吧,她喜欢的可是沈逸,我倒是成全了她,可惜啊,她受不了,疯了,沈逸看着她可怜,一巴掌把她拍死了。”  “你说当年母后生的是双生胎,选中了我,当真是有先见之明。否则今日,哪里有这么多的好戏。”  齐昱的神情又蒙上了层阴霾,濒临爆发的迹象。  “你先前不总是以为代弋为情所伤所以寻的死路,嚷嚷着要同沈逸算账么,这下,帐可都干净了?”  我听到了自己脖子处的骨头发出清脆的声音,仿佛他再稍一用力,就能碎裂。  “你看,”我气息有些不稳,但是依旧忍不住发笑,“对于我,你是多么的,敷衍,永远改不了,你那,毫不在意的从容,还有,玩笑似的,挑逗。”  “只有说到她,你才会,失去那份,从容。”  “呵呵,”我的脑子被窒息压得一片空白,但是还是想发笑,因为挤不出眼泪了。  齐昱,你不知道,在火中挣扎着将匕首插入杀手的胸膛,不知我藏在不远处,挽弓拉成满圆,引来了踏青准备归营的代弋。  你不知道,顶着代弋的脸,我才能心安理得理所当然地救下一个人。  你也不知道,为你们习以为常地行走在阳光下,就为只有那么几天的阳光,我要付出多大的代价。